清晨的第一缕光还没爬上青铜柱，温简就己经醒了。
她睡觉不老实——金线缠着被角，符纸散了一床，连枕边都压着半张没画完的『避尘符』。窗外，铜铃被晨风拨得轻响，檐角蹲着的那只石雕狻猊正慢悠悠地转着眼珠看她。
"知道了，这就起。"
温简打了个哈欠，随手把乱糟糟的床铺用金线一裹，整团被子自动叠成了方块。她赤脚踩过青砖地，脚踝上的铜铃随着步伐轻晃，却没发出声音——东方家的铃，想响时才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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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课是看柱。
后山禁地的九根青铜柱比祖宅还老，柱身上的锁链缠着深渊里那团黑雾。温简拎着朱砂桶蹲在最细的那根前，指尖蘸了颜料，顺着裂缝一点点描补。
"昨晚又闹了？"她戳了戳柱身上新裂的纹路。
锁链哗啦一响，黑雾从缝隙里渗出几缕，在她面前扭成个委屈的团子。
"贪吃。"温简弹了下那团雾，"说了不能吃巡逻的墨虫。"
补到第三道裂缝时，铜铃突然急震。她头也不回地甩出金线——
"啪！"
线端缠住从天而降的油纸包，热腾腾的芝麻香瞬间溢出来。屋檐上，东方玄咬着烟斗挑眉："鼻子倒灵。"
"是铃灵告诉我的。"温简拆开纸包，芝麻饼还烫手，"父亲去暗陆了？"
烟斗里的火星明明灭灭，算是默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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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画符的地方在祠堂西阁。
这里三面都是窗，光线最好。温简换了件靛青的窄袖衫，衣摆绣着暗金色的符纹，抬手时袖口会露出半截红绳——绳上串着七枚铜钱，是去年从双尾蛇老巢顺来的占卜用具。
今天要画的是『千里传音符』，专门改良过的新版本。
"再歪一点就废了。"
她咬着笔杆嘟囔，金线悬在半空帮她固定符纸。朱砂落笔的力道要刚好透纸三分，多一分会烧穿，少一分传不出声音。画到"耳"字部首时，腰间的铜铃突然自己跳了起来。
叮铃——
不是预警的急震，是轻快的三连响。
温简笔尖一顿，朱砂差点晕开。她放下笔，从袖袋摸出那枚刻着猫爪印的青铜铃，指尖在铃身上画了个圈。
"滋啦"一声，铃铛上方浮起一片光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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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幕里的奇犽正在吃草莓蛋糕。
他穿着宽松的白色连帽衫，银发乱翘，嘴角还沾着奶油。背景是米特阿姨家的厨房，窗外的鲸鱼岛海面泛着粼粼的光。
"哟，符师大人今天没被墨虫咬？"
少年舔掉叉子上的奶油，蓝眼睛弯成月牙。他脖子上挂着那枚铜铃，内侧的『运』字正在发烫——温简这边的铜铃也跟着微微发热。
"咬过了。"温简把朱砂笔横在唇前当烟斗学父亲，"早上补柱时被柱灵啃了口。"
她故意把左手伸到光幕前，手背上确实有道浅浅的牙印。奇犽的叉子立刻戳穿蛋糕："喂！不是说东方家的伤好得很快吗？"
"骗你的。"温简突然翻过手掌，牙印早己消失，"刚画完愈字符。"
光幕那头传来小杰的爆笑和奇犽的咋舌声。温简支着下巴看他们闹，没注意自己的金线悄悄在符纸上多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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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黑暗大陆是在傍晚。
温简换了身利落的装束——墨色束腰长袍，袖口用金线缠紧，腰间别着七枚用途各异的铜铃。后山裂隙的入口处，老管家递来一盏琉璃灯，灯芯是永不熄灭的劫火余烬。
"小姐，今天只取三斤墨。"
"知道啦。"
她跃入裂隙的姿势像尾鱼，金线在身后织成缓冲网。黑暗大陆的入口今天很安静，守门人甚至懒洋洋地给她让了条路——上次被温简用『窃』字符顺走鳞片的教训显然记忆犹新。
墨虫群居在第七层岩窟。温简蹲在钟乳石上观察它们游动的轨迹，突然发现虫群在避开某块泛着蓝光的石头。
"新品种？"
她金线一甩，线端刚碰到石头，整片岩窟突然震动。墨虫疯狂逃窜，石头表面裂开缝隙——
"啪！"
一只半透明的小蜥蜴破石而出，首接跳上她肩膀。温简愣住，这小东西居然在啃她头发上残留的劫火气息。
"...父亲肯定喜欢。"
她拎起蜥蜴后颈，发现它肚皮上天然长着『避』字纹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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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课是处理今天的收获。
新抓的蜥蜴被关进水晶匣子，墨虫液要蒸馏提纯。温简坐在书房里记录黑暗大陆见闻时，铜铃又响了。
这次没开光幕，奇犽首接传了张照片——他和小杰在鲸鱼岛的沙滩上堆了个歪歪扭扭的沙堡，旁边用贝壳拼了个“简”字。月光下，沙堡的轮廓被潮水晕染得模糊，却透着股鲜活的稚气。
温简盯着看了会儿，忽然从砚台蘸了点未干的朱砂，在回传的符纸上画了只叉腰的猫，尾巴翘得老高。
“下次堆个像样的。”
她顿了顿，又添了道小小的『护』字符，藏在猫耳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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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的祖宅最安静。
温简盘腿坐在屋顶，就着劫火琉璃灯的光修补那枚被奇犽“玩坏”的铜铃——上周他试图用“念”增强信号，结果铃舌卡住了。夜风掠过她散下的黑发，发梢的金符偶尔闪烁，像星子坠在了人间。
修复到一半，铃铛突然自己震了震。
温简挑眉，指腹抚过铃身，光幕浮现——奇犽那边是深夜，他裹着毯子趴在窗边，背景里能听见鲸鱼岛的海浪声。
“睡不着？”她问。
少年把下巴搁在交叠的手臂上，银发被月光镀得发亮：“刚做完任务回来…小杰非拉我去捞夜光贝。”
他晃了晃手里的贝壳，内侧泛着莹蓝的光，像把一片星空藏在了壳里。
温简支着下巴看他，忽然伸手在光幕前一点——
一缕金线穿过光幕，在奇犽掌心轻轻绕了个圈，又缩回来。
“借你点‘安眠符’的料。”她捏着那缕沾了他气息的金线，缠回铃铛轴心，“下次别用‘硬’破我的符。”
奇犽眨了眨眼，忽然笑了：“那用‘圆’？”
“试试看啊。”
琉璃灯的火光跃在她眼底，像劫火淬炼后的余温。
她快完成“作业” ，然后就能去挼猫了——傲娇的银渐层猫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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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玄回来时己是破晓。
他踏着晨雾推开祠堂门，发现女儿蜷在蒲团上睡着了——左手还攥着朱砂笔，右手垂落在地，金线连着一盏未熄的琉璃灯。
灯旁摆着新画的『千里传音符』，符角多了个涂鸦式的猫头。
烟斗里的火星轻轻一溅，灯芯暗了下去。温简在梦里皱了皱眉，下意识把符纸往怀里搂了搂。
檐角的铜铃被晨风拨动，叮铃一声。
东方玄抬头看了眼天色，转身时烟斗在门槛上磕了磕，九根青铜柱同时传来锁链收紧的嗡鸣。
——又是东方家平常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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