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简正坐在祠堂的青铜鼎前,指尖蘸着朱砂,慢悠悠地修补一张被月光水母啃了一半的『避尘符』。忽然,檐下的七枚青铜铃同时震颤,却没有发出声音,只是铃舌诡异地扭曲。
“哦?”她笔尖一顿,抬眼望向窗外。
古宅外的迷雾里,站着一个男人。
他穿着破旧的探险服,黑发乱糟糟地支棱着,双手插兜,仰头打量着东方家高耸的围墙,眼里闪烁着纯粹的好奇——像是来参观遗迹,而不是拜访一个能随手撕碎规则的古老家族。
温简眯起眼。
这人身上没有恶意,但也没有敬畏。
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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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富力士踏入东方家院落的瞬间,就察觉到了异常。
脚下的青石板会微微蠕动,像是活物的脊背;廊柱上雕刻的瑞兽眼珠会跟着人转;甚至连拂过脸颊的风,都带着某种审视的意味——仿佛整座宅子都在评估他是否够格走进内院。
“哇哦。”他吹了个口哨,伸手想摸一下廊柱上盘绕的青铜蛇,那蛇却突然张开嘴,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符咒尖牙。
“我劝你别碰。”
少女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金抬头,看见黑发金眸的少女坐在飞檐上,赤足轻晃,腰间七枚铜铃纹丝不动。她指尖夹着那张修补到一半的『避尘符』,似笑非笑地俯视他。
“东方家的东西,乱摸会丢手指的。”
金咧嘴一笑,非但没退,反而上前一步:“你就是温简?比我想象中年轻。”
“你比我想象中……”温简轻盈地跃下,金线在足底凝成无形的台阶,“不怕死。”
最后一字落地时,她己站在面前。
金没动。
他甚至没眨眼,只是瞳孔微微扩大,像是发现了某种珍稀物种般兴奋:“你的‘缠’和普通念能力者不一样——是混了符咒?”
温简挑眉。
这人……竟然一眼看穿了她将念力与符咒融合的技法。
“金·富力士。”她后退半步,金线在掌心收束成一把小刀的形状,“你来东方家,是想被做成活符,还是想被喂给深渊里那团‘东西’?”
金哈哈大笑,完全没被威胁吓到:“我来换东西。”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暗红色的晶石,温简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是『劫火余烬』,帕普领地深处才有的至宝,连东方玄的收藏里都只有指甲盖大小。而金手里这块,足有拳头大。
“听说东方家有一本《暗陆异闻录》。”金晃了晃晶石,眼里闪着狡黠的光,“借我看三天,这个归你。”
温简盯着他看了两秒,突然转身往内院走。
“跟上来。”她头也不回地说,“敢乱碰东西,我就把你塞进祖父的炼丹炉。”
---
东方玄不在家。
——这很常见。
温简带着金穿过三重阵法、七道符门,最终停在一间看似普通的书房前。她从腰间解下一枚铜铃,在门环上轻轻一磕。
“咔哒。”
门开了,露出里面……
根本不像书房的景象。
悬浮的竹简在空中缓慢旋转,兽皮卷轴在架子上自己展开又合拢,甚至有几张泛黄的纸页像蝴蝶般在梁间飞舞。最诡异的是中央那本青铜封面的厚册子——它被九条锁链捆着,封面上凸起的纹路组成一张似笑非笑的人脸。
金的眼睛亮得吓人。
“《暗陆异闻录》。”温简走到青铜书前,咬破食指在封面人脸的眉心一点,“自己谈。”
人脸突然睁开眼,锁链哗啦啦作响。它盯着金看了几秒,突然发出沙哑的笑声:
“金·富力士……你身上有‘那个地方’的味道……”
金一愣:“哪个地方?”
人脸不答,反而转向温简:“他要换什么?”
温简指了指金手中的『劫火余烬』。
人脸突然剧烈震动,锁链绷得笔首:“成交!但只能看‘东之章’!”
话音未落,青铜书自动翻开,数百张薄如蝉翼的金箔纸飞出来,在空中拼成一幅立体地图——正是黑暗大陆东部的地貌,连帕普领地的气流漩涡都纤毫毕现。
金瞬间忘了呼吸。
温简却抱起胳膊,若有所思地打量他:“你到底去过哪里?能让《异闻录》这么兴奋的……”
她突然顿住。
金的影子在青砖地上微微扭曲,隐约浮现出双尾蛇的轮廓——那是地狱铃声的印记,是曾被东方家窃取过的规则。
“你见过‘守门人’。”温简的金眸眯起,“而且……活着回来了。”
金挠挠头,笑得人畜无害:“啊,被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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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金离开时,温简站在门口送他。
“下次带‘金银锭的碎片’来。”她抛给他一枚青铜铃,“可以借你看‘西之章’。”
金接住铃铛,发现内侧刻着个小小的『运』字。
“嗯?”他惊讶道。
温简笑而不答,只是挥挥手。古宅的大门在她身后缓缓闭合,将一切秘密重新锁进迷雾中。
金走出很远后,才发现掌心不知何时多了一张符——
『遇险则燃』
落款是温简的朱砂印,旁边还画了只简笔小猫,耳朵特别尖。
他忍不住笑出声,将符咒小心收好。
东方家的铃,终于为他响了一次,也是对他实力的肯定。
——
温简的恢复从不留疤。
——因为东方家的血符,本就是从死亡里偷生机的技艺。
金离开后的第三天,温简坐在后山的温泉池边,慢条斯理地剥落身上最后一块焦黑的死皮。池水是墨绿色的,混了不死病孢子的提取液,能刺激血肉以最完美的状态重生。
她低头看着水中的倒影——新生的肌肤莹白如玉,连一道浅痕都没留下。只有瞳孔深处还残留着一丝劫火淬炼后的金色,像封存了一缕帕普领地的极光。
“哗啦。”
温简将整张碳化的背皮撕下,随手抛进池中。墨绿色的水立刻沸腾,贪婪地吞噬着那些坏死的组织。而她的后背己经完好如初,脊椎骨的线条流畅如初雪覆盖的山脊,没有半点瑕疵。
这才是东方家的“愈”。
——不是治愈,而是“篡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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恢复的过程其实很疼。
温简咬着金线,在池边铺开一卷空白符纸。每画一道『生』字符,就有新的肌肉纤维在皮下重新编织。她额角渗出细汗,但手指稳得可怕——这是六岁就练出的本事,当年父亲把她扔进尸香魔芋丛里,要求她边被食肉花啃咬边画符。
“疼就喊。”东方玄当时叼着烟斗说,“但手抖一下,今晚喂你给青铜柱。”
此刻没有父亲监督,温简却依旧画得一丝不苟。朱砂在纸上蜿蜒成赤金色的溪流,每一笔落下,身体就轻一分。当最后一捺收锋时,她突然将整张符拍在心口——
“嗤!”
符文化作血雾钻入肌肤,最后一丝劫火的灼痛终于消散。温简长舒一口气,懒洋洋地沉入池底。
水面下,她的长发像某种活物般散开,每一根发丝都缠绕着细小的金符。这是『窃』字符的副作用——帕普的规则碎片太霸道,连头发都成了符咒的载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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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水时,东方玄正靠在老槐树上抽烟。
他瞥了眼女儿光洁如新的手臂,烟斗在树皮上磕了磕:“浪费了三钱朱砂。”
温简系好衣带,金线自动绞干发梢的水珠:“金·富力士给的劫火余烬够画三百张符。”
“那小子……”东方玄突然眯起眼,“他身上有守门人的‘钥匙’。”
温泉的水汽氤氲在父女之间。温简擦头发的动作顿了顿,想起金影子里的双尾蛇轮廓。
“要抢吗?”她问得理所当然。
东方玄吐了个烟圈,突然笑了:“不急,让他带着钥匙多转转。”
火星在空中炸成『风地观』卦象,这是猎人协会总部所在的方向。温简会意,从袖中摸出那枚给金的相同的青铜铃——内侧除了『运』字,还多了一道几乎不可见的血纹。
东方玄满意地弹了下烟灰。
铃响的时候,就是收网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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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温简在祠堂测试新能力。
她指尖轻划,一缕劫火便浮现在掌心——这是从帕普结晶里提炼出的规则,比普通火焰重三倍,连青铜都能熔成汁。但最奇妙的不是破坏力,而是……
“啪。”
她将火苗按进自己的手臂。皮肤瞬间碳化,又在下一秒恢复如初。
劫火淬体。
——这是连东方玄都没尝试过的修炼方式。每次灼烧后的新生,都会让血肉对规则的承载力更强一分。
当第七次试验结束时,温简的瞳孔己经完全变成了赤金色。她望向镜中的自己,忽然想起金那双永远好奇的眼睛。
“下次……”她对着空气说,“得让他带更多好东西来。”
铜铃在梁上轻轻一晃,像是回应。
东方家的恢复,从来不是终点。
——只是下一次掠夺的开始。
——
金离开后的第七天,东方家的铜铃又响了。
这次不是檐下的青铜铃,而是温简腰间那七枚从不发声的本命铃——它们突然同时震颤,铃舌诡异地指向东南方。
温简正在后院喂那只从帕普领地偷来的月光水母,见状指尖一颤,整罐朱砂饵料全洒进了池子里。水母顿时膨胀成圆月大小,触须兴奋地拍打水面,溅起的液体在半空凝成一行字:
「守门人在动」
温简眯起眼。
这不对劲。
守门人从不会主动离开黑暗大陆边界,除非……有人触发了它们的「追猎」规则。
她突然想起金影子里的双尾蛇印记,钥匙。
——
东方古宅的祠堂里,温简正在干一件大逆不道的事。
她撬开了祖父的炼丹炉。
炉底躺着三颗蒙尘的青铜珠,每颗都刻着「雷」字变体——这是东方家祖上从「瓦斯生命体埃」身上扒下来的规则具现物,俗称「人造天劫」。
“就知道藏在这儿。”她刚摸到珠子,炉盖突然「砰」地合拢,夹住她一缕头发。
炼丹炉内壁浮现出祖父愤怒的脸:“死丫头!上次偷『避尘符』喂水母,这次又——”
“守门人可能要暴动。”温简面不改色地扯回头发,“您想等它们拆了青铜柱再管?”
炉内沉默三秒,突然「噗」地吐出一把青铜小刀:“滚!”
温简接住小刀,发现刀柄上缠着金线——正是她上次缠在奇犽戒指上的那缕。
刀身刻着两行小字:
「用雷珠引开守门人」
「用刀割开金的影子」
温简挑眉。
祖父早就知道?
---
黑暗大陆边界,金正面临人生最棘手的局面。
他被五只守门人包围了。
这些本该静止不动的规则化身,此刻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般躁动。最瘦高的那只甚至俯下身,空洞的眼眶贴着金的脸颊嗅探——它们在找什么东西。
“呃,打扰了?”金慢慢后退,右手悄悄摸向背包里的『劫火余烬』。
守门人突然集体僵首。
东南方的天空亮起一点蓝光,接着是第二点、第三点……雷珠如流星般划过天际,在黑暗大陆上空炸开绚丽的电光。
守门人发出高频尖啸,瞬间消失不见——全去追雷珠了。
金长舒一口气,转身却撞上一堵“墙”。
温简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青铜小刀抵着他影子的咽喉:“解释下?”
金影子里那条双尾蛇正在疯狂扭动。
“啊哈哈……”金挠头,“其实我在找‘那个’……”
他话没说完,温简突然一刀划下!
影子像幕布般撕裂,露出里面蜷缩的……
一只幼年体守门人。
只有巴掌大,正抱着金的『劫火余烬』啃得欢实,见光还傻乎乎地抬头,嘴角沾着晶石碎屑。
温简:“……”
金:“……它非要跟。”
---
东方玄回来时,看见女儿正用金线捆着小守门人荡秋千。
那小家伙被缠成粽子,却乐呵呵地咬着线头磨牙。金蹲在旁边记笔记,时不时戳一下它肚皮。
“你们……”东方玄的烟斗差点掉地上,“把守门人幼崽拐回来了?!”
温简拎起小家伙后颈:“它先偷渡的。”
小守门人「哇」地吐出一块『劫火余烬』,讨好地推向东方玄。
沉默,这个钥匙,怎么是守门人幼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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