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清云院，檐角挂着未化的梨花瓣。
江洛瑶坐在青石阶上，膝头摊开鹅黄色符纸，手中西师姐送的朱砂笔饱蘸丹砂，笔尖悬在纸面三寸处，像一只敛翅待飞的蝶。
她本想画几张寻常除尘符，可当第十三道云纹收笔时，忽然觉得素白符纸太过寡淡——若在墨里掺些晨间采的艾草汁，会不会让符纹多些灵韵？
新调的墨汁泛着青碧色，落笔却洇出毛边。
她皱着眉补笔，二十张符纸摞成小丘时，最底层那张忽然透出诡异的金黄。
指尖刚触到符角，“轰”的轻响中，符纸化作一团淡黄色气体腾空而起，像被揉皱的蛋黄纸团。
江洛瑶后退半步，晚风卷着气体掠过鼻尖，她猛地捂住口鼻——这味道混着艾草的苦与龙涎香的甜，竟比后厨炸糊的萝卜糕还难闻三倍。
“谁家烧鸡糊了？”
清脆的笑声从梨树后传来。
江洛瑶抬头，正见沈言师兄负剑而立，月白衣摆被风掀起一角，发间还沾着片未落的梨花。
紧随其后的二师姐、西师姐捏着帕子掩鼻，目光落在她脚边冒烟的符纸残骸上，眼尾弯成狡黠的月牙。
“小师妹这是...研制新式催泪符？”沈言俯身拾起符纸，指尖拂过扭曲的纹路，忽然轻笑出声，"
巽位本该引风，却被龙涎香堵成了死结，倒像是给符灵灌了醉仙酿。
他说话时，那团气体竟在风中凝成半透明的狸奴形态，尾巴扫过青苔，草叶瞬间蔫了半截。
江洛瑶耳尖发烫，攥着符纸的指尖绞出褶皱：“本想试试《奇门遁甲》里的惑敌术...”话音未落，狸奴突然打了个转，化作更浓郁的臭气团，惹得五师兄夸张地倒退三步，撞得身后石磬“当啷”作响。
众人哄笑中，她看见沈言袖口的银铃随笑声轻晃，像一串被风吹响的月光。
“材料过杂则气乱。”沈言抽出腰间玉笛，以笛尾轻点她眉心。"
“明日去药庐取些薄荷叶，兑三倍露水调墨，或许能引动清凉灵息。”
他说这话时，夕阳正漫过院墙，将他的影子投在符纸上，与她的影子叠成两枚叠翼的蝶。
次日辰时，江洛瑶蹲在药庐檐下，认认真真想将薄荷叶捣成汁。
晨光透过竹筛，在她发间织出细碎的金网。
沈言抱着药罐路过时，见她鼻尖沾着绿汁，像只偷喝露水的小兽，不禁轻笑出声：“需不需要师兄帮你...把符纸镇在石头下？”
这次她学了乖，先以朱砂勾出主纹，再用狼毫蘸着薄荷汁，在兑位轻轻点染三笔。
当最后一笔收锋时，忽然有微风卷起符纸，她惊呼着去抓，却见符纸贴在青石墙上的瞬间，纹路如活物般游动，渐渐蔓延成一片淡蓝色屏障。
“成了！”
五师兄的惊呼声里，屏障轻轻震颤，众人衣摆上的尘土竟化作荧光点点，簌簌飘落。
江洛瑶看着沈言眼中的赞许，忽然想起昨夜他说的“灵息如人，需疏不宜堵”——此刻屏障里流转的薄荷香，不正像师兄袖口那串银铃，清越而不张扬？
暮色西合时，新制的符箓在案头泛着温润的光。
江洛瑶摸着发烫的耳尖，听见沈言在身后轻笑：“下次若想试新配方，记得叫上师兄——毕竟能把除尘符画成‘放屁符’的天才，清云院可就你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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