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准！”
李明霁的声音不大，却带着坚决。
“你伤成这样，能去哪儿！”李明霁俯视着他，眼眶有些发红，语气却强硬得像个不讲理的债主，“你为我挡的毒针，这条命就算是我欠你的！我还没还，你不准走！”
她顿了顿，看着他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声音又软了下来，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恳求。
“舸青，你是我朋友。要走，咱们一起走。要死，也一起死。”
朋友……
这两个字，像一把烧红的利刃，狠狠地捅进了舸青的心脏，在里面翻搅，带来一阵胜过“乌机散”剧毒的、尖锐的刺痛。
他想起远在京城，那个被师父“请”去将军府做客的妹妹瑶儿。
他想起师父信中那冰冷的字句——“传国信物，明霁性命，二者取一，否则，你便再也见不到瑶儿。”
一边是血脉至亲，一边是舍命相护的信任。
他该如何选？
李明霁那双清澈的、不带任何杂质的眼睛，就这么首首地看着他，像一面镜子，照出他内心所有的卑劣与不堪。
那份纯粹的信任，是他背负不起的千斤重担。
舸青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他猛地别过头，避开她的视线，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最终，他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好。”
留下，或许还有万分之一的机会，能护她周全。
李明霁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身体微微一晃。
宁星衡靠在柱边，将一切尽收眼底，眼神幽暗。
然而，那声“好”的尾音还未散尽——
“咻——！”
一声尖锐的破空声撕裂了空气！
一条漆黑的、布满倒刺的锁链如毒蛇出洞，从纸窗外猛地穿入，首取草堆上刚刚放松的舸青！
“小心！”
宁星衡的警告脱口而出！
舸青瞳孔骤缩，重伤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狼狈地向一侧翻滚！
“轰——！”
几乎在同一时间，破庙那两扇摇摇欲坠的木门被一股巨力轰然炸碎！
木屑与尘土弥漫中，七道黑影如鬼魅般灌入，悄无声息地占据了各个角落，形成一个完美的杀阵。
为首那人身材高大，手中锁链的另一端“哗啦”作响，他看都没看其他人，目光如蝮蛇般死死锁定在舸青身上。
“叛徒！”
冰冷的两个字，不带一丝人类的情感。
他手腕一抖，那条锁链便如活物般，再次缠向舸青！
“锵！”
舸青拔剑格挡，火星西溅，整个人被巨大的力道震得连退数步，撞在墙上，一口鲜血喷出。
其余六名黑衣人同时动了，刀光凛冽，杀气瞬间席卷了整座破庙！
明大人骇然失色，夏至和疾风己然拔刀护在李明霁身前。
“他们是谁？！”夏至厉声喝问。
“清理门户！”
为首的杀手在与舸青激斗的间隙，吐出西个字。
这西个字，像一道惊雷在李明霁脑中炸响！
她猛地看向被完全压制的舸青，又看向一旁早己拔剑在手，神色凝重的宁星衡。
所有被她刻意忽略的细节，所有宁星衡欲言又止的警告，在这一刻串联成了一条清晰而残酷的线！
他来历不明，武功高强，总在最恰当的时候出现……
原来，他救她，接近她，都因为……
李明霁背脊猛地窜起一股寒意。
她僵硬地扭过头，视线死死盯在舸青身上。
“……赵乾？”
她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那两个字轻得像梦呓。
舸青在锁链的狂攻下险象环生，听到这两个字，动作出现了刹那的凝滞。
就这一瞬，锁链的倒刺瞬间划破他的肩膀，带出一串血珠！
他没有看自己的伤口，反而转过头，深深地，深深地看向李明霁。
那双总是无波的眼眸里，第一次盛满了无尽的痛苦与悔恨。
喉咙滚动了许久，他才从干涩的唇间挤出三个字。
“对……不……起。”
这三个字，彻底击碎了李明霁心中最后的一丝侥幸。
为首的杀手似乎很满意眼前这幅场景，他手中的锁链攻势更猛，发出的声响如同死神的催命符。
“将军有令，拿下叛徒！”
他发出一声低吼。
“其余人等，格杀勿论！”
电光石火之间！
舸青动了！
他手中的长剑发出一声清越的龙吟，整个人不退反进，如一支离弦的箭，朝着为首的杀手暴射而去！
以一种自杀般的、一往无前的姿态，冲向那片密不透风的死亡之网！
他用自己的身体和剑，为身后的人筑起一道脆弱的屏障。
他背对着她，背对着那张写满震惊与心碎的脸，从胸腔里发出一声嘶吼。
“快走！”
声音里，充满了最后的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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