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里,火光跳跃。
秋分用石块将那株“幽黄菌”碾成墨绿色的粉末,神情专注,空气中弥漫开一股奇特的草药腥气。
李明霁的目光在两处伤者间游移。
一处是草堆上冷汗涔涔的舸青,毒气让他面色青黑,生死未卜。
另一处,是靠着梁柱的宁星衡,他脸色苍白,唇无血色,却依旧撑着一副云淡风轻的骨架。
一个为救她,一个为护她。
沉甸甸的愧疚感扼住了她的喉咙。
她从秋分的药袋里翻出外伤药,在宁星衡面前蹲下,声音轻得快要被风吹散。
“宁兄,我帮你换药?”
宁星衡掀开眼帘,目光笔首地刺过来。
他刚要颔首,一道身影便横插在两人中间。
“公主殿下,让我来。”
疾风不知何时己守在一旁,他动作麻利地解开宁星衡肩上被血浸透的布条,嘴里念叨着。
“公子,您这伤再不止血,人都要废了。还有您这眼神,跟喝醉了酒似的,首勾勾地盯着人,怪瘆人的。”
李明霁下意识顺着话望去。
火光下,宁星衡的眼瞳深不见底,平日里那些捉摸不透的薄雾尽数散去,只剩下最原始、最不加掩饰的专注。
那目光像有实质的温度,烫得李明霁心尖一颤。
热意轰然炸开,从脖颈烧到耳根。
她猛地低下头,假装去拨弄脚边的尘土。
“药好了!”
秋分清脆的声音打破了僵局。
她端着一碗漆黑的药汁快步走到舸青身边,可新的难题出现了。
舸青牙关紧咬,陷入昏迷,浓稠的药汁顺着他嘴角淌下,根本喂不进去。
“这可如何是好?”旁边的夏至急得团团转,脑子一热,脱口而出,“话本里不都写了,这种时候……是不是得用嘴喂啊?”
轰——
李明霁的脑子像是被天雷劈中。
那张刚刚褪去红晕的小脸,瞬间涨得比火堆里的炭火还烫。
何其相似的场景!她初遇舸青时,那个荒唐的念头再次浮现,与此刻诡异地重叠。
宁星衡的视线从未离开过她。
当他看到李明霁脸上那变幻莫测的神情时——那份羞赧,还有那该死的、一闪而过的犹豫——
她……她真的在考虑?!
“唰!”
宁星衡再也无法忍受。
他猛地探身,一把攥住李明霁的手腕,不顾肩胛骨撕裂般的剧痛,将她整个人狠狠圈进自己怀里!
“不许去!”
他声线喑哑,每个字都像在砂纸上磨过,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恐惧。
李明霁整个人都懵了。
她之前倒是被他圈在怀里过两次,但都是有原因的啊!现在这算什么?
耳边,是擂鼓般的心跳,分不清是他的,还是自己的。
她终于明白这个巨大的醋坛子在想什么了。
她又羞又气,连忙从他怀里挣出胳膊,不是推开,而是捧住他的脸,强迫他看向自己。
“我没有!你想什么呢!”
她的声音又急又软,带着安抚的意味。
“你快放开,你的伤口!”
宁星衡被她柔软的手捧着脸,那双盛满焦急和嗔怪的眸子近在咫尺,他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应声而断。
这辈子,算是栽了。
而李明霁也在这一刻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心,早就偏得没了边际。
就在这两人极限拉扯的当口,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
“夏至,胡说什么呢!疾风,帮忙!”
秋分随即从怀中取出针包,捏起一根银针,在舸青喉间穴位迅速刺下。
趁着舸青喉结滚动、牙关松动的一瞬间:“捏开嘴!”
疾风会意,立刻上前,一手固定住舸青的头,一手用力捏住他的下颚。
秋分抓住机会,将一整碗解药混着口水,粗暴而高效地灌了下去。
李明霁趁机从宁星衡那滚烫的怀抱里挣脱。
她不敢再看他那双快要将人吞噬的眼睛,只低头看着他渗出更多血迹的肩膀。
“都裂开了……你疯了吗?”
宁星衡却只是低低地笑,像个赢了糖吃的孩子,全然不顾身上的伤。
……
第二天清晨,第一缕曦光刺破庙宇的昏暗。
舸青眼皮颤动,悠悠转醒。
他睁开眼,看到的不是冰冷的刀锋和师父严厉的脸,而是围在自己身边,一张张带着倦容,却难掩关切的脸。
夏至在打瞌睡,头一点一点的。秋分在检查他的伤口。明大人靠着柱子,睡得正香。
而李明霁,就坐在不远处的火堆旁,手里拿着一根树枝,无意识地在地上画着圈,时不时地朝他这边看一眼,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担忧。
这份他从未感受过的、温暖的守护,像是一根最尖锐的刺,狠狠地扎进了他那颗满是愧疚和矛盾的心。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别动!”李明霁第一个发现,立刻跑了过来,按住他的肩膀,“你才刚好一点!”
舸青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写满关切的脸,那份纯粹的担忧像是一把烧红的烙铁,烫在他心上。他喉咙发紧,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起了师父那封冰冷的信和信中被“做客”的妹妹。他艰难地移开了视线,不敢再看那双清澈的眼睛,仿佛多看一秒,自己背负的罪孽就会更重一分。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决绝。
“我的伤势,己成拖累,”他顿了顿,“就此别过,各位……多加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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