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公馆闹剧，赵锋连余光都懒得瞥一眼。
回到前院东厢那间属于自己的屋子，他反手将门闩插好。整个世界，瞬间归于安静。
他心念一动，意识沉入那片奇异空间。
空间里，那股来自娄振山父女、混杂崩溃与恐惧的气息未完全消散，便被灵泉清新彻底净化。
原本空旷的黑土地上，此刻堆砌一个家族的根基。
一堆金灿灿的金条，像冰冷墓碑，无声码放在泉眼不远处。
旁边是花花绿绿纸币，美金、港币，被无形力量压实，每一张都仿佛沾染惊惧汗渍。
更远处，那只元青花大罐静静伫立，仿佛一位被剥夺灵魂的贵妇。散落珠宝首饰中，那颗“晨星之泪”钻石，正无意识折射光芒，像一滴凝固、冰冷眼泪。
赵锋目光扫过这一切，脸上没有半分贪婪狂喜。对他而言，这只是工具。撬动一个更大棋盘的工具。
他盘膝坐在泉眼边，从口袋里摸出那两颗从娄振山身上“拿”来核桃。核桃盘得油光锃亮，玉化温润，上面仍残留前主人几十年的心气与温度，此刻却冰冷异常。
赵锋将核桃在掌心缓缓转动，感受那圆润轨迹。
“咔哒。”
两颗核桃在他掌心，发清脆碰撞声。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弧度。
这些东西，放在这西九城，是催命符。足以让任何人疯狂，也足以招来灭顶之灾。但在另一个地方，一个只认资本、不认出身的舞台，它们就是最锋利敲门砖。
香港。
这个念头，像一颗种子，在他心间迅速生根发芽。
他睁开眼，意识回归现实。屋子里，光线昏暗，只有角落小煤炉，还在不知疲倦散发热量。
第二天一早。
院子里气氛，愈发诡异。那块立在院子中央规矩牌，被擦拭一尘不染，在清晨阳光下，每个墨字都透一股不容置疑威严。
人们走路都踮脚尖，说话都捂嘴，生怕弄出半点声响。整个西合院，安静得像一座巨大坟场。
赵锋推门而出。
正在院里扫地的阎埠贵，像屁股上安弹簧，立刻丢下扫帚，一路小跑过来，脸上堆满谄媚笑，腰都快弯成九十度。
“赵锋同志，您起来！昨晚睡得可好？院里没人敢闹腾，您放心！”
赵锋点点头，目光越过他，看向那块规矩牌，随口问一句：“三大爷，我让你立的规矩，大伙儿都还习惯？”
阎埠贵一愣，后背瞬间冒一层冷汗，连忙道：“习惯！习惯！大伙儿都说您立的规矩好，院里清净多！谁敢不习惯，我第一个不答应！”
“嗯，”赵锋应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两毛钱，递给他，“那辛苦你，去买份报纸。”
阎埠贵刚要伸手，却听赵锋慢悠悠补充道：“要《大公报》，香港那边。”
“香……香港版？”阎埠贵伸出手僵在半空，脸上笑容瞬间凝固。在这个年代，看这种报纸，跟“通敌”几乎能划上等号！这……这是在试探我？
他不敢问，一个字都不敢问，只是用颤抖的手接过那两毛钱，攥得死紧，仿佛接一道催命符。“是是是！我这就去！保证给您办得妥妥当当！”
看着阎埠贵火烧屁股般跑出院门，赵锋脸上没什么表情，转身朝着胡同外走去。
他没去什么正经地方，专挑那些犄角旮旯、鱼龙混杂的巷子钻。前世身为杀手本能，让他对一个城市里暗流涌动的地方，有猎犬般嗅觉。
他的精神力，如同一张无形、细密蛛网，悄然扩散开来，轻易滤掉那些无用杂音。
最终，他的精神力锁定一家不起眼、连招牌都歪歪扭扭的小茶馆。
茶馆里烟雾缭绕，三教九流混杂其中。赵锋目标，是一个坐在角落里男人。那男人西十来岁，穿着普通，相貌平平，扔人堆里都找不到。但他的大脑，却像一个藏污纳垢账本，清晰记录着倒卖物资、牵线搭桥，以及……帮人“南下”生意。
赵锋找个离他不远的桌子坐下，只点一壶最便宜粗茶。
他没有开口，也没有任何多余动作。只是安静喝着茶，同时，分一缕精纯精神力，凝聚成一个极其清晰图像，悄无声息“投射”进那个男人脑海。
那是一枚小巧、刻着女王头像的……英国金镑。金光灿灿，真实得仿佛就在眼前！
正在喝茶的男人，化名“老鼠”，端茶碗的手猛地一僵，滚烫茶水泼在手上都未察觉。他眼底闪一丝惊骇，随即又强行恢复如常。
是谁？同行试探？还是条子设套？这年头用金镑做暗号的，都是些什么人他心里清楚！
他不动声色呷口茶，目光却像探照灯一样，在茶馆里不着痕迹扫视。
就在他内心惊疑不定，准备起身走人时，第二个“念头”又钻进他脑海。
那是一句话，没有声音，却比任何声音都清晰，都恐怖：
“明晚子时，东交民巷，旧教堂，后街第三棵槐树下。”
“咝——”男人倒吸一口凉气，端茶碗的手，剧烈颤抖。东交民巷！那地方寻常人进去都得脱层皮！敢把接头地点定那儿，对方背景和胆量，简首深不可测！这单生意，要么是泼天富贵，要么是掉头买卖！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与赵锋那平淡无波的眼神，在空中短暂交汇一秒。
赵锋脸上，挂一丝温和、人畜无害微笑。
“老鼠”心里那根弦，彻底绷断。他看不透，完全看不透！只感觉自己像被一头披着人皮的史前巨兽盯上，浑身血液都开始发冷。他缓缓放下茶碗，将几枚铜板压在碗底，起身，低着头，脚步虚浮匆匆离去。
一场关乎偷渡的交易，就在这无声对视中，达成。
赵锋慢条斯理喝完最后一口茶，起身离开。
傍晚时分，他回到西合院。阎埠贵早己像忠犬一样等在门口，一见他回来，立刻把一份叠得整整齐齐报纸，用双手奉上。
“赵锋同志，您要的报纸！”
赵锋接过报纸，回到屋里，就着煤油灯光，仔细翻阅。
那上面，是与这片灰蒙蒙天空截然不同另一个世界。赛马、洋行、股市、枪战……光怪陆离，纸醉金迷。
他的手指，在一则不起眼、关于某个英国洋行准备在港岛拍卖一批欧洲艺术品新闻上，轻轻敲一敲。他的目光，仿佛穿透报纸，看到空间里那只元青花大罐。
窗外，寒风呼啸，卷起院里无人敢扫的落叶。
窗内，赵锋眼中，却映出全新、更加广阔的棋盘。
这些蝼蚁哀嚎，听腻。是时候，换个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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