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锋心念一动，回到那片属于他的小世界。
空间，似乎未因新添“住户”而有任何变化，依旧是那般一眼望不到头的朦胧。
但泉眼周围，景象己然天翻地覆。
不再是空旷的黑土地。
一堆小山似的金条，整整齐齐码放泉眼边，在空间那柔和的光线下，反射出一种令人心悸、沉甸甸的金色光芒。旁边，是一叠叠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各国货币，美金、港币，像一块块方砖。更远处，那只元青花大罐静静立着，凤穿牡丹的纹路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能听见凤鸣。还有那方宋代端砚，那颗“晨星之泪”钻石……
娄振山穷尽半生心血与手段积累的财富，此刻，正像菜市场的白菜一般，被随意堆砌此间，成为这片小世界最庸俗，却也最实在的点缀。
赵锋没有寻常人乍富后的狂喜。
他只是平静走去，像巡视自己领地的君王，目光扫过这些价值连城的“战利品”。他的脸上，是一种艺术家欣赏自己完美作品时的淡淡满足感。
他随手拿起一根金条。沉重，冰冷。这重量，代表的不是财富，而是娄振山那张彻底垮塌的脸，和他从灵魂深处溢出的恐惧。这才是赵锋真正享受之物。
他将金条随手扔回金条堆，发出“铛”一声闷响，这寂静空间中格外悦耳。接着，他从口袋摸出那两颗刚刚“入库”的核桃。
核桃上，还残留娄振山手心的温度和惊惧时泌出冷汗。赵锋将它们放在掌心，五指合拢，学着娄振山的样子，不紧不慢盘起来。
一开始有些生涩，两颗核桃在他掌心笨拙碰撞，发出“咔哒”、“咔哒”轻响。但这声音，非但未让他烦躁，反而令他嘴角笑意更深。
他盘的不是核桃。是那位娄老板的精气神，是他引以为傲的掌控力，是他半辈子的心性修为。现在，这些，尽归他所有。
“咕噜噜……”
一阵不合时宜的肠鸣，打破这份仪式感。灵泉水能修复身体，却填不饱饥饿的肚子。
赵锋盘核桃的动作一顿，脸上露出一丝滑稽自嘲。他坐拥一座金山，却依旧是个饥肠辘辘的穷小子。
他出小世界，回到那间家徒西壁的屋子。从那堆钱砖里，抽数张十元面额的“大团结”，塞入口袋。这点钱，对于那座金山而言，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但在这1958年冬日，却是一笔不折不扣的巨款。
锁上门，赵锋走出前院。
院中，那块崭新规矩牌，像个忠诚卫兵，矗立中央。三大爷阎埠贵正拿块破布，一脸虔诚擦拭牌上每一个字，见赵锋出来，立马点头哈腰，脸上笑成一朵烂菊花：“赵锋同志，您要出去啊？”
赵锋“嗯”一声，眼角余光瞥见他身后，二大爷刘海中家窗帘猛地一动，随即死死闭合，像一只受惊后把头埋进沙子里的鹌鹑。
整个院子，安静得像一座坟。赵锋很满意这种效果。
他未走远，就在附近寻一家看起来最气派的国营饭店。红星饭店，烫金招牌，两层小楼，周围一片灰扑扑建筑中，显得鹤立鸡群。
一进门，穿白褂子的服务员便迎上来，上下打量一番赵锋这一身洗得发白的旧棉衣，眼神里那份轻视和不耐烦毫不掩饰。
“吃点什么？墙上写着呢，看好说。”服务员用下巴指了指挂墙上菜单，一副“赶紧点完赶紧走”的架势。
赵锋看都未看，自顾自走至一张靠窗空桌边坐下，将手里两颗核桃往桌上轻轻一放。
“咔哒。”
清脆声响，让服务员眼皮跳一下。
“同志，一个人啊？”服务员走过来，手指在菜单上敲了敲，“一碗面条还是俩窝头？先说好，我们这儿可不赊账，没钱就别占座儿。”
赵锋未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慢条斯理摸出一张崭新“大团结”，用两根手指夹着，轻轻放在桌上，推过去。
那崭新、边角都无一丝褶皱的十元大钞，像一记无声耳光，狠狠扇在服务员脸上。她表情瞬间凝固，脸上嘲讽迅速融化，堆起谄媚笑容，腰都弯下三分。
“哎哟！同志，您瞧我这眼力见儿！这就给您安排！马上！马上就来！”她双手捧起那张钱，像捧着圣旨一般，一溜烟跑向后厨。
很快，热气腾腾的饭菜流水般端上桌。
那红烧肉，每一块都裹晶莹剔透的酱色，肥肉入口即化，瘦肉酥而不柴，浓郁肉香瞬间霸占整个口腔。干炸丸子外壳酥脆，内里鲜嫩多汁。清蒸鱼的鲜美，配上辛辣白干，一股暖流从喉咙烧至胃里，熨帖五脏六腑。
赵锋拿起筷子，不紧不慢吃起来。他吃得甚斯文，每一口都细细咀嚼，不像饿许久，倒像在品尝什么稀世美味。
这顿饭，吃得不是味道，是心情。是把娄振山的恐惧，阎埠贵的谄媚，刘海中的憋屈，是把整个九十五号院的死寂，都嚼碎，咽进肚子里的那种畅快。
周围几桌食客，都忍不住朝他这边看。一个穿寒酸的年轻人，面前摆一桌好菜，独自一人，吃得悠然自得。这景象，本身就透一股说不出的怪异。
饭饱酒足，赵锋靠在椅子上，端起茶杯，继续盘着那两颗核桃。脑子里，己开始盘算下一步。
小世界里那些古董、金条、外汇，是一条沉睡巨龙，蕴含恐怖力量，但也是巨大麻烦。在这个年代，这些东西根本无法通过正常渠道变现，一旦暴露，引来的便非财富，而是杀身之祸。
如何唤醒这条龙，又不被它龙息所伤？
他需要一个渠道。一个稳定、可靠，能将这些烫手山芋，变成他可以随意支配的资源和力量渠道。一个游离于阳光之外，自有其运行法则的……地下世界。
他需要找到那个世界入口，接着，用手里“硬通货”，敲开一扇新大门。
赵锋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起身，在服务员热情恭送和周围食客探究目光中，悠然离去。
他口袋里，那两颗属于娄振山的核桃，被他盘得温热，碰撞间，发出沉稳而圆润声响。
九十五号院这个小小王国，己有它坚不可摧的基石。
而现在，是时候去开拓新的疆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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