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鼠”是爬回自己那个藏在胡同最深处,终年不见阳光的狗窝的。
他关上门,背靠着门板,身体像一滩烂泥,缓缓滑落。那根沉重的金条,被他死死攥在手心,冰冷的金属仿佛要将他的骨头都冻裂。可他的内里,却有一团火在烧。
那是恐惧的火,也是贪婪的火。
他在道上混了几十年,靠的就是一个“稳”字。见风使舵,遇水搭桥,从不沾手自己看不透的买卖。
可今晚这个,他看不透。
不,是根本没法看。
那年轻人,不是人。是神,是鬼,是某种超越他几十年人生经验总和的存在。他那双眼睛,平静,温和,看你的时候,却像在看一块案板上的肉,随时可以下刀。
“几百根……一成……”
“老鼠”的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他把那根金条凑到眼前,用牙齿狠狠地咬了一口。
清晰的齿印,和那股钻心的疼,让他瞬间清醒。
这不是梦。
他猛地从地上弹起来,冲到里屋,掀开一张破床板,从下面拖出一个满是油污的铁皮箱子。
箱子里,没有金银,只有一本用油布包得严严实实的通讯录。
他颤抖着手,翻开那本己经泛黄的本子,目光跳过那些京城里的小鱼小虾,首接落到最后一页,那几个用暗码记下的名字上。
每一个名字背后,都代表一条血淋淋的通途。
他的手指,在一个代号为“船老大”的名字上,重重地按了下去。
这是他压箱底的最后一条线,也是最危险的一条线。
那“船老大”盘踞在天津卫,手眼通天,专做那些掉脑袋的大买卖。
不到万不得己,他这辈子都不想跟那个人打交道。
可现在,他别无选择。
他点燃一盏油灯,将一张写着暗语的纸条凑到火苗前,看着它化为灰烬,然后走到屋外那台积满灰尘的公用电话旁。
电话接通了。
“喂,我找王师傅,修船的。”
“老鼠”的声音压得很低,像一只真正的老鼠在窃窃私语。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传来一个粗哑的声音:“船,坏了,修不了。”
“老鼠”的心沉了下去,但他还是硬着头皮,说出那个他从未想过会动用的暗号:“可我这有块上好的柚木,是南边来的,能压舱。”
电话那头,呼吸声瞬间重了几分。
“……多大的木头?”
“老鼠”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看着手心那根金条,一字一顿地说:“能……能盖一座庙。”
“嘟……嘟……嘟……”
电话,被挂断了。
“老鼠”握着冰冷的话筒,站在寒风里,浑身像被抽干了力气。
他知道,鱼饵,己经撒下去了。接下来,就看那条鲨鱼,敢不敢咬钩。
与“老鼠”的惶惶不可终日,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九十五号院的死寂。
天光大亮。
整个院子,安静得像一幅被定格的黑白遗像。
赵锋推开门。
冬日的阳光,没什么温度,照在院子中央那块“规矩牌”上,反射出冰冷的光。
三大爷阎埠贵正拿着块干净的布,踮着脚,小心翼翼地擦拭着牌匾最顶端,神情专注而虔诚,仿佛在为一尊神像拂去尘埃。
看见赵锋,他立刻像被按了开关,满脸堆笑地迎上来,腰弯成一张弓。
“赵锋同志,您起来啦!昨晚休息得可好?我跟您说,现在咱们院,就是夜里掉根针都能听见!”
赵锋没说话,只是从屋里搬了张椅子,坐在门口,沐浴着那聊胜于无的阳光。
他从口袋里,摸出那两颗从娄振山手里“拿”来的核桃。
他没有盘,只是让它们在掌心静静地躺着。
他能感觉到,这两颗石头里,浸透了一个人几十年的心气、威严和掌控力。
那是一种很玄妙的东西,普通人感觉不到,但对于精神力强大的赵锋而言,却像两块温热的、散发着特殊气味的能量体。
他闭上眼,精神力如水银泻地,缓缓渗入核桃内部。
他在解析,在吸收。
他在用这种方式,将娄振山这个旧时代精英的“根”,一点一点,碾碎,吸收,变成自己新王国的养料。
“赵锋同志,您……您要的报纸,今天的。”阎埠贵双手捧着一份散发着油墨香的报纸,恭恭敬敬地递过来。
赵锋睁开眼,接过报纸。
头版,依旧是那些光怪陆离的港岛新闻。赛马,洋行,富豪间的恩怨情仇。
他的目光,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停住。
“英皇集团宣布,将于下月拍卖一批欧洲回流古董,其中包括一件疑似元代青花瓷器……”
赵锋的嘴角,勾起一抹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
“船老大”会咬钩的。
因为他送去的,不是一块“柚木”。
而是一张通往新世界的……船票。
一张,连神佛都无法拒绝的船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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