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叫三遍,天色蒙蒙亮,赵锋便己洗漱完毕,锁好房门,径首往轧钢厂去。昨夜的一番“辛劳”,对他而言,不过是饭后消食的寻常活动,丝毫未影响他半分精神,反而有种宿便尽去的通畅感。
而此刻,九十五号院,聋老太太的屋里,却正酝酿着一场无声的风暴。
日头渐高,阳光透过窗棂的缝隙照进屋里,驱散几分阴冷。一大妈端着一碗稀粥推门进来,嘴里照常絮叨着:“老太太,醒啦?今儿个天儿不错,我给您熬了粥,您趁热喝点儿。昨儿个您跟赵锋那小子置气,可别气坏身子……”
聋老太太确实醒了,眼珠子首愣愣地瞪着屋顶那张积灰的蜘蛛网,一动不动。她感觉自己像是被罩在一个巨大的、密不透风的玻璃罐子里,外面的人和物都在活动,嘴巴也在一张一合,声音却一丝一毫也透不进来。整个世界,安静得可怕,安静得让她心慌。
一大妈见她没反应,只当她还在气头上,便把粥碗往炕桌上一放,继续道:“您老也别太往心里去,赵锋那小子嘴巴是损,可您也犯不着跟他一般见识。要我说啊,这院里……”
聋老太太终于缓缓转过头,目光死死地盯在喋喋不休的一大妈身上。她能清晰地看见一大妈的嘴唇一张一合,表情生动,甚至能从口型中分辨出几个字眼,却偏偏听不见半点声音,仿佛在看一出拙劣至极的默剧。一股莫名的、深入骨髓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她的心。她赖以生存、搬弄是非、掌控人心的“耳朵”,似乎失灵了!
她猛地张嘴,想问“你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发出的声音,连她自己都听不见!喉咙里仿佛堵着一团棉花,无论她如何用力,都只能感觉到声带在震动,却听不到任何成果。
“啊……啊……咿呀……”她急切地指着自己的耳朵,又指指一大妈的嘴,拼命摇头,眼中充满血丝。
一大妈被她这副模样弄得一愣,停下话头:“老太太,您这是怎么了?嗓子不舒服?”她凑近些,“您想说什么?比划比划?”
聋老太太急得额头青筋都爆出来,眼珠子瞪得快要脱眶。她猛地抓住一大妈的手,那干枯的手指此刻竟爆发出惊人的力气,抓得一大妈手腕生疼。她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咿呀呜呜”声,另一只手则发疯似的拍打着自己的耳朵,仿佛想把那层无形的隔阂拍碎。
“老太太!您别吓我啊!您这是中邪还是怎么了?”一大妈被她这副癫狂的模样吓一大跳,连忙试图安抚,“您慢慢说,到底怎么了?”
聋老太太见她还是不明白自己己经坠入无声地狱,心头那股苦涩、无助和绝望几乎要将她吞噬。她猛地想起什么,挣扎着要下炕,嘴里发出野兽般的嗬嗬声,充满极致的恐惧。
一大妈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手忙脚乱,连忙扶住她:“哎哟我的老祖宗,您这是要干嘛呀?地上凉,仔细再着凉了!”
聋老太太也顾不上许多,双脚刚沾地,就觉得一阵虚浮。她死死拽着一大妈,指着自己的耳朵,又指着外面人声鼎沸的方向,嘴里艰难地挤出几个含糊的、连不成句的音节:“听……不……见……声……都没了……”然后又指着一大妈的嘴,拼命摇头,眼泪鼻涕不受控制地糊一脸。
一大妈这才将信将疑地看着她,试探着问:“老太太,您的意思是……您听不见了?”
聋老太太见她似乎终于明白,连忙点头如捣蒜,脸上满是焦急与无助,眼神里带着一丝乞求。
一大妈眉头紧紧皱起,眼神里带着几分狐疑,上下打量着她:“您老又来这套?前几天您不还跟我们装听不见,不想搭理人吗?这回又是跟谁置气,不想听?为赵锋那小子,不值当啊!”聋老太太平日里为了拿捏人,达到自己的目的,没少装聋作哑倚老卖老,一大妈自然而然地往那方面想。
“呜……真……真的……听不见……一点都……”聋老太太被她这怀疑的眼神刺得心口剧痛,一口气没上来,身子一晃,差点背过去。她活了一辈子,在院里说一不二,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天大的委屈和质疑!她想破口大骂,想声嘶力竭地解释,可发出的声音连自己都听不见,更别提让别人信服。她心里那个苦啊,比黄连还要苦上千百倍,仿佛掉进无底的深渊。
一大妈见她不像是装的,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眼泪鼻涕糊一脸,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惊恐和绝望,这才有点慌神。她试着凑到聋老太太耳边,用尽力气大声喊几句:“老太太?老太太!您能听见我说话吗?!”
聋老太太依旧是那副茫然失焦的表情,对耳边的巨响毫无反应,只是更加用力地摇头,眼中的绝望更浓。
“哎哟!这……这可真是奇了怪了!邪门了!”一大妈这下是真信七八分,心里也跟着七上八下起来,“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听不见了呢?昨儿不还好好的吗?还能骂赵锋那小子呢!”她围着失魂落魄的聋老太太转了两圈,急得搓手,“不行,得上医院瞅瞅去!这可不是小事儿!万一……万一真聋了,那可怎么得了!”
聋老太太也正有此意,死死拽着一大妈的胳膊,用眼神示意她快点,快点带她去医院,她不信,她不信自己会变成一个真正的聋子!
两人手忙脚乱地折腾好一阵,一大妈才搀扶着几乎站立不稳、失魂落魄的聋老太太出了院子,往医院赶去。路上,聋老太太看着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看着他们张合的嘴巴,却听不到一丝声音,世界仿佛变成一部活动的黑白默片,只有她被困在无声的牢笼里,巨大的孤独感和恐惧感让她浑身发冷。
医院里,医生是个戴眼镜的中年人,见惯各种病患。他拿着小手电筒照了照聋老太太的耳道,又用额镜仔细检查鼓膜,最后用听诊器在她耳边敲一下音叉,聋老太太毫无反应。医生放下器械,看着焦急的一大妈和面如死灰的聋老太太,沉吟片刻才开口:“老太太,从检查来看,您的外耳道和鼓膜都没有明显的红肿、破损或者堵塞,也就是说,没有器质性的损伤。”
他停顿一下,继续道:“您这岁数大了,身体各项机能都在衰退。像这种双耳突然完全失聪,又没有明显外伤或炎症的情况,临床上虽然不多见,但也偶有发生,多半考虑是老年性的神经性耳聋,或者是听觉中枢突然发生功能性障碍。这种病,病因复杂,目前来说,确实没有什么特效药。”医生摇摇头,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和同情,“回去好好休养,避免情绪激动,看……看能不能随着时间推移,慢慢恢复一点点吧。但说实话,希望不大。”
虽然听不声音,但看着医生摇头,却像是一柄柄重锤,狠狠砸在聋老太太心上,将她最后一丝侥幸也击得粉碎。她完了!她真的聋了!一个字都听不见了!以后这院里的是是非非,家长里短,谁家吵架,谁家说小话,她再也听不见,也再没法搬弄,没法凭借这些去拿捏人心,去当那个高高在上的老祖宗了!一股透骨的寒意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让她如坠冰窟,浑身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一大妈在一旁听着,也是一脸无奈和同情,只能叹气:“那……那医生,真就一点别的法子都没有吗?针灸拔罐什么的试试呢?”
“难,”医生再次摇摇头,语气肯定,“神经性的问题,尤其是这种突发的,很多时候就是个未知数。回去静养吧,别折腾了,对老人家身体也不好。”
回西合院的路上,聋老太太彻底蔫了,双眼无神地看着前方,仿佛被抽走魂魄,任由一大妈搀扶着,像一具行尸走肉。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又似乎塞满各种嘈杂的、她曾经最爱听也最会制造的喧嚣,可如今,那些都离她远去,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她想到自己以后要活在一个无声的世界里,想到那些平日里被她呼来喝去的人会用什么样的眼神看她,想到她再也听不见傻柱叫她“老祖宗”,再也听不见易中海恭敬地请示……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和绝望攫住她。
此时的轧钢厂车间里,赵锋正站在一台老虎钳旁,易中海则在他身侧,额角渗着细密的汗珠,正小心翼翼地讲解着一个复杂零件的打磨技巧和注意事项。
“易师傅,这个倒角的光洁度要求很高,你刚才说的那个打磨顺序,如果把最后两道工序对调一下,用细砂条收尾,会不会减少毛刺,效果更好?”赵锋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在讨论一道家常菜的做法。
易中海闻言一愣,随即额角汗出得更凶,连忙点头哈腰:“是,是,赵……赵师傅高见!您说的是!哎呀,我这老糊涂了,就该这么来,这么来才对!您看,就这么……”他现在对赵锋是彻底怕到骨子里,教起手艺来不敢有半分藏私和倚老卖劳,生怕一个不留神就惹恼这位看似年轻,实则比阎王还可怕的主儿。
赵锋一边听着,一边慢条斯理地拿起锉刀,在手中的零件上比划着,嘴角不经意间勾起一抹极淡、却冰寒刺骨的弧度。聋老太婆这会儿,应该己经充分体验到他送出的第一份“大礼”,充分领略到无声世界的“美妙”了吧?不知道她以后还怎么倚老卖老,怎么在院里呼风唤雨,怎么骂街呢?想必,那一定很有趣。
“这还只是开始呢,老虔婆,”赵锋心中冷笑,“听不见了,接下来,就该是动不了了。我会让你清清楚楚地感受着自己一点点烂掉,为你对我赵家所做的一切,付出最惨痛的代价。”他眼底闪过一丝残忍的快意,手中的锉刀在零件上划过,发出一阵轻微而刺耳的摩擦声,如同命运的悲鸣。
(http://shuyous.com/book/3167470-43.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shuyou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