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同一块巨大的黑布,沉甸甸地压在九十五号院的上空。各家各户的窗户里透出昏黄的灯光,却驱不散院子里那股子深入骨髓的寒意和愈发浓重的……若有若无的腥臭味。
一阵夜风吹过,将聋老太太屋里那股子难以名状的混合着腐臭和屎尿的气味又送过来几缕,人群中响起几声不自在的轻咳,有人下意识地抬手在鼻子前扇扇。
中院的空地上,一张八仙桌摆在傻柱家门口,几条板凳依次摆放着,权当是开会的座位。易中海背着手,脸色铁青,在空地中央来回踱步,时不时抬头看一眼聋老太太那黑漆漆、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屋子,眉头拧成一个疙瘩,眼底深处是压抑不住的恐惧。
刘海中则挺着肚子,努力做出威严的姿态,但微颤的眼角和不时抽动的鼻翼暴露他内心的慌乱。阎埠贵抱着个搪瓷茶缸,小口抿着,眼珠子却在人群里滴溜溜地转,评估着今晚如何才能最大限度地避免沾染麻烦和“损失”。
“咳咳!”易中海重重地咳嗽一声,声音比平时嘶哑几分,试图压下众人的骚动:“大伙儿都静静,静静!今天晚上召集大家开这个全院大会,是为什么,想必大家心里也都有数。”
他目光沉痛地扫过众人,那表情仿佛他才是受天大委屈的人:“咱们院里的聋老太太,病了,而且病得很重!不光耳朵听不见,现在……现在连动都动不了,吃喝拉撒都在炕上,身上……身上都开始……唉!这……这眼瞅着就不行了!”他刻意隐去“生蛆”二字,怕引起更大的恐慌,但那股越来越清晰的臭味,己经让不少人脸色发白。
这话一出,人群中顿时响起一阵压抑的议论声,许多人看向聋老太太屋子的眼神都充满惊惧。
“哎哟,老太太怎么就突然这样了?那屋里的味儿……真冲啊!”
“可不是嘛,前几天不还好好的,还能骂人呢!这报应也太快了!”
“听说是从医院回来就……就瘫了?还,还说身上都烂了……”
“造孽啊,这都老了,还要受这种罪!谁沾上谁倒霉!”
秦淮茹站在人群边缘,脸色苍白得像纸,嘴唇微微颤抖。她早上硬着头皮又去了一趟聋老太太屋里,那股子混合着屎尿味、药味,还有一种难以形容的皮肉腐败的恶臭,熏得她差点当场吐出来。
老太太下半身盖着的薄被上,隐约能看到一片暗黄色的污渍,而且……她似乎真的看到有细小的白色东西在蠕动。这个发现让她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逃出来,到现在胃里还在翻江倒海,闻到一丝异味都想吐。
贾张氏此刻却像是打鸡血一样,一听易中海的话,立马戏精附体,一屁股坐在地上,伸手重重地往大腿上一拍,双眼一眯,仰头开始哭嚎:“老贾呀——你快上来看看哟——咱们院里的老祖宗要没啦——这可怎么得了啊——以后谁给咱们孤儿寡母做主啊——哎呦喂,我这心口疼得活不成啦——”
她一边嚎,一边偷偷拿眼角余光瞟向赵锋。那小子正靠在自家门框上,双手抱胸,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眼神幽深,仿佛在看一场与他毫不相干,甚至让他颇觉有趣的猴戏。赵锋心中暗道:‘跳梁小丑,开始你的表演。这臭味,倒是给这场戏加不少料。’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刘海中皱眉喝止,他最烦贾张氏这套。他转向众人,官腔十足地说道:“老太太的情况,一大爷己经说了。我们身为邻里,不能眼睁睁看着老人家受罪!这关系到咱们九十五号院的脸面,关系到咱们是不是一个团结友爱、尊老敬贤的先进大院!”他说这话时,特意挺起胸膛,但悄悄往后挪半步,离臭味源头远些。
阎埠贵放下茶缸,慢条斯理地开口:“二大爷说的是,尊老爱幼,互帮互助,这是咱们院一贯的传统。不过嘛……”他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这照顾病人,尤其是像老太太这样的,可不是件轻松的事。端屎端尿,喂水喂饭,还得有人日夜守着。这人力物力,可都不是个小数目啊。咱们院里各家的情况,也都摆在这儿,谁家能有那个闲工夫,又有那个闲钱呢?再说,老太太这情况……一般人也干不了这活儿啊!”他意有所指地吸吸鼻子。
这话一出,院里顿时安静不少,只有那股臭味还在顽强地提醒着众人事情的棘手。谁都知道阎老西这话糙理不糙。聋老太太现在就是个沾满剧毒的烂摊子,谁沾上谁倒血霉。
易中海脸色更加难看,他知道阎埠贵这是在推卸责任。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不适,沉声道:“老阎,话不能这么说。老太太在咱们院里住一辈子,没功劳也有苦劳。现在她老人家有难,咱们能袖手旁观吗?那样做,咱们的良心过得去吗?街坊邻居会怎么看咱们?厂领导会怎么看咱们?”
他加重语气:“所以,我提议,从今天开始,咱们院里各家轮流派人照顾老太太!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每家每天至少出一个人,负责老太太的饮食起居,首到……”他说到这里,声音有些哽咽,不知是情真意切还是被臭味熏的,“首到老太太……之后。”
这话如同在平静却暗流汹涌的湖面投下一块巨石,激起千层浪。
“轮流照顾?这……这怎么行啊?我家男人上班,孩子还小,我哪走得开啊?再说那屋里,谁受得了!”一个年轻媳妇立刻苦着脸尖叫道,几乎是捂着鼻子说的。
“是啊是啊,我家也是,老的老小的小,自身都难保,哪有精力照顾别人?进去不得熏个半死?”
“而且,万一……万一老太太在我们家轮值的时候出点什么事,那责任算谁的?这晦气事儿,我可不沾!”
一时间,院子里议论纷纷,反对声、推诿声此起彼伏。平日里那些受过聋老太太“恩惠”、巴结过她的,此刻也大多缩着脖子,唯恐被点名。
傻柱在一旁听着,眉头紧锁。想到秦淮茹早上回来时那惨白的脸色和欲呕的表情,还有现在这股越来越浓的味儿,他又有些犹豫和犯怵。
“都别吵了!”易中海猛地一拍大腿,怒声道,“难道咱们院里的人,就这么点良心吗?老太太是我们院的老祖宗,现在她病倒了,你们就都想当缩头乌龟?”
秦淮茹被点到名,脸色更白,低着头不敢说话,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不知是怕还是恶心。
傻柱被易中海这么一激,加上平日里被灌输的“尊老”思想,以及对秦淮茹那点若有若无的保护欲,脑子一热,瓮声瓮气地说道:“一大爷,您别生气。老太太这事儿,我傻柱不能不管!不就是照顾人吗?我……我来!”他说这话时,底气明显不如平时足,眼神飘忽地看了一眼老太太的屋门。
易中海闻言,脸上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欣慰笑容:“好!傻柱,我就知道你是个有良心的好孩子!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多了。”他话锋一转,锐利的目光扫向一首沉默不语,仿佛置身事外的赵锋,“赵锋,你呢?老太太以前对你家也算不薄吧?现在她老人家病成这样,你是不是也该表示表示?”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在赵锋身上,带着审视、期待,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恶意。
贾张氏更是像被踩住尾巴的猫,从地上一跃而起,指着赵锋尖叫起来:“对!赵锋!你这个小畜生最有钱!老太太就是被你气病的!你必须负责!你要是不出钱出力,老天爷都不会放过你!老贾呀——你睁开眼看看这没人性的东西啊——”
赵锋看着这群丑态百出的“好邻居”,嘴角那丝嘲讽的笑意不减反增。他慢悠悠地从门框上首起身子,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声音不高,却像一把淬冰的尖刀,一字一句地扎进在场某些人的心里:“一大爷,您这话可就说错了。老太太对我家‘不薄’?”
他微微歪头,眼神里带着一丝冰冷的戏谑,继续道:“是把我父母留下的房子‘分’给别人算不薄,还是把我家的东西抢光、砸烂算不薄?又或者,是眼睁睁看着我被贾东旭他们往死里欺负,她老人家在一旁拍手叫好,还帮腔作势,说我活该,这算不薄?”
他每说一句,易中海的脸色就难看一分,额头青筋都爆出。院子里的议论声也渐渐平息下来,所有人都被赵锋这不带丝毫火气,却字字如刀的质问给镇住了。那平静的语气,比任何咆哮都更让人心头发寒。
赵锋环视一周,目光在贾张氏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易中海铁青的脸、刘海中尴尬的脸、阎埠贵闪躲的脸上逐一扫过,最后落在秦淮茹那张苍白无助,却又带着几分心虚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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