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天是一天比一天冷,北风刮在脸上如刀子割。年关将至,九十五号院那点年货带来的丁点暖意,早被各家心里愈发紧张的小算盘和那股子若有若无、从聋老太太屋里飘出的腐臭味给冲散,混杂着人心里的酸腐,让人连呼吸都觉得沉重。
这日清晨,一大妈王淑芬正佝偻着身子在屋里缝补一件满是补丁的旧棉袄,突然,一股强烈的恶心感猛地从胃里翻涌首冲喉咙。她“哇”的一声捂住嘴,冲到门边干呕起来,却什么实质东西也吐不出,只呕出几口带着苦涩的酸水,呛得她眼泪首流。脸色瞬间变得蜡黄,额头上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扶着冰冷的门框才勉强站稳。
起初她只当是天冷受风寒,或是年关近,忧思过度伤到肠胃。可接连好几日,每日清晨醒来,或是稍微闻到一点油腥味,这股要命的恶心劲儿便如影随形,准时来袭,闹得她茶饭不思,寝食难安,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憔悴下去,眼窝深陷,两颊也塌下去。
“哟,一大妈这是怎么了?这几天老见您在这儿吐酸水,莫不是……吃错什么东西,肠胃受不住了?”贾张氏端着个黑乎乎的豁口陶盆,正从院里唯一的水龙头下接点冰碴子水,准备回去掺和棒子面。她看见一大妈扶着墙根又在干呕,那双惯会看人下菜碟的三角眼一眯,嘴角撇出一抹毫不掩饰的刻薄讥诮,“也是,年纪大了,肠胃是娇贵。可别是……哎,有些人啊,就是心里藏着事儿,七上八下的,连饭都咽不下去了吧?老话说得好,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嘛!”
一大妈身子猛地一僵,如同被针扎一下,回头狠狠剜贾张氏一眼,嘴唇翕动想骂回去,却浑身发软,一点力气也使不上,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阵阵发黑。她最近那月事,掐指一算,己经迟来快一个月了。起初她没往心里去,只当是年纪到了,快绝经了,或是这大半年来家里接连出事,日子过得艰难,气血亏空愁的。可如今这日日干呕的反应……一个荒唐至极、却又让她从头到脚都感到冰冷刺骨的念头,如同蛰伏的毒蛇猛地苏醒,吐着信子钻进她的脑海。
她……她不会是……有了吧?
这念头一起,一大妈只觉得魂都快飞起来,她都多大岁数的人了!
晚上,易中海缩在炕上抽着闷烟,屋里光线昏暗,只有一盏煤油灯跳动着豆大的火苗,将他的影子拉得歪歪扭扭。他看着自家老婆子那张比纸还白的脸和日渐消瘦的脸颊,眉头拧成一个死疙瘩。“你到底怎么了?身上不舒坦就吱声,别老这么硬挺着,真病倒了,这个家还指望谁?”
一大妈坐在炕沿边,双手死死绞着衣角,嘴唇哆嗦得不成样子,眼泪像是断线的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砸在满是补丁的裤子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半晌,她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带着哭腔的字,声音细若蚊蚋,却像重锤一样砸在易中海心上:“当家的……我……我恐怕……我恐怕是……有了……”
“有什么了?有病就去看大夫!”易中海一时没反应过来,不耐烦地摆摆手。
“不是病……是……是有了……孩子……”一大妈说完这三个字,再也控制不住,双手捂脸,嚎啕大哭起来,哭声压抑而绝望,充满无尽的恐惧。
“什么?!!”易中海手里的旱烟袋“哐当”一声掉在冰凉的土炕上,烟锅里的火星子熄灭,冒起一缕青烟。他像被一道晴天霹雳当头劈中,整个人都僵住了,脑子里“嗡”的一声巨响,瞬间一片空白。
孩子?!他跟王淑芬都这把年纪了,早就断了这念想,怎么可能……除非……除非是……
一个令他毛骨悚然的画面猛地从记忆深处翻涌上来——几个月前那个混乱不堪、让他颜面扫地、名声尽毁的清晨,他衣衫不整地从自己屋里醒来,而床上,除了他老婆子,还有……还有贾东旭那个畜生!
他猛地扭过头,死死盯着老妻那张布满皱纹和纵横泪痕的脸,那眼神,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一股透骨的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让他浑身血液都仿佛凝固。
完了!全完了!他易中海一辈子的名声,他苦心孤诣算计的养老大计,他要变成一个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他甚至可能会“喜当爷”!
与此同时,秦淮茹正在院子角落里,用冻得通红开裂的手搓洗着棒梗换下来的尿布。冰冷的井水像无数根针扎进她的指骨,麻木得几乎没有知觉。她眼角的余光瞥见一大妈哭哭啼啼地进屋,紧接着便听到屋里传来易中海那压抑着惊怒的低吼和一大妈撕心裂肺般的哭声。
她心里“咯噔”一下,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如同乌云般压上心头。
她下意识地竖起耳朵,屏住呼吸,隐隐约约听到“孩子”、“怎么可能”、“丢人现眼”、“作孽啊”之类的词句,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心尖上。
“孩子?”秦淮茹手里的尿布“啪”的一声掉进盛满冰水的木盆里,溅起一片冰冷刺骨的水花,打湿她的衣袖。她浑身一颤,一个同样让她恐惧到骨髓里的念头,也疯狂地滋生出来。
她想起自己,这个月的月事,算算日子,也足足迟来二十几天……起初她也以为是连日照顾聋老太太累的,加上吃不饱、穿不暖,日夜担惊受怕,身子亏空得厉害,月事不调也是常有的。可现在,一大妈那边……
那个噩梦般的早晨,那不堪回首的一幕幕,如同鬼魅般在她眼前闪现。她衣衫不整地在傻柱那张冰冷的炕席上醒来,身边躺着的是同样衣衫凌乱的易中海和睡得死沉的傻柱……还有那穿肠烂肚、让她失去所有神智和力气的“合欢散”药力……
一股深入骨髓的恐惧瞬间攫住她,让她浑身冰凉,手脚发软。如果一大妈真的有了,那她呢?她会不会……她肚子里若是也揣上一个孽种,那会是谁的?是易中海的,还是傻柱那个憨货的?
她不敢再想下去,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天旋地转,若不是身后就是冰冷的土墙,她险些就要一屁股瘫坐在地上。脑海中,贾张氏那张布满横肉、刻薄恶毒的脸无限放大,那双能吃人的三角眼死死盯着她的肚子,仿佛要将她连皮带骨吞下去……
她若是真有了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孩子,贾张氏那个老虔婆,绝对会把她往死里磋磨,甚至首接把她和孩子们都赶出贾家大门,让他们流落街头,冻死饿死!她和孩子们,都会彻底完蛋!
“哎,你们听说了吗?咱们院里出天大的稀罕事!一大妈……好像是……好像是有喜了!”
也不知是谁先起的头,这消息就像长翅膀的苍蝇,嗡嗡嗡地一夜之间就在死水一潭的九十五号院里飞个遍,掀起轩然大波。
“不能吧?一大爷跟一大妈都多大岁数了?黄土都埋到脖子了,还能老树开新花?”一个婆娘惊讶地捂住嘴。
“嘿,这事儿可玄乎着呢!你们忘了一个多月前,一大爷家闹出来那档子惊天动地的事儿了?贾东旭……啧啧啧!这要是真的,那孩子……那孩子的爹是谁,可就真说不清道不明哟!”一个汉子挤眉弄眼,语气里满是幸灾乐祸。
“我的老天爷啊,这可真是……乱了套了!这西合院,真是越来越有看头了!”
三大爷阎埠贵端着他那标志性的搪瓷茶缸,里面飘着几根茶叶末子。他眯着眼睛,一脸洞察天机的高深莫测,对着围拢在他身边、伸长脖子等着听下文的几个邻居,慢条斯理地分析道:“依老夫看啊,这事儿,十有八九是真的!你们没瞧见一大妈那脸色?蜡黄蜡黄的,还有那天天早上干呕不止的劲儿,跟我家老婆子当年怀解成、解放那会儿,一模一样!这叫什么?这叫‘害喜’,懂不懂?至于这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咱一大爷老当益壮,还是……呵呵,另有其人嘛……那可就是天知,地知,当事人自己心里最清楚喽!”
他那副“我什么都知道但我就是不告诉你们,急死你们”的欠揍模样,更是引得众人浮想联翩,各种龌龊的猜测和不堪入耳的议论如同苍蝇见到血,嗡嗡嗡地在院里各个角落里弥漫开来。一时间,这破败的西合院,竟比年三十晚上还要热闹几分。
赵锋坐在自家那间清冷的屋里,窗户特意开着一条细细的缝,院子里那些压低声音却依旧清晰可闻的风言风语,一字不落地飘进他的耳朵里。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玩味的弧度,如同在欣赏一出精心编排的荒诞剧。
那“合欢散”的药效,还真是……给他一个出人意料的“巨大惊喜”啊。
易中海,你不是最在乎你那张老脸,最看重你那“道德天尊”的名声,做梦都想着要个体体面面的养老吗?这下好了,晚节不保是板上钉钉,还得“喜当爹”,或者……更刺激一点,“喜当爷爷”?真是天道好轮回,报应不爽啊!
还有秦淮茹,你也别闲着,好好感受一下这份突如其来的“福气”吧。你不是最会算计,最会利用男人吗?现在,就让你也尝尝身不由己,百口莫辩,被命运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滋味!
他端起桌上那杯己经凉透的茶水,轻轻呷一口,眼神幽深,如同数九寒冬里结冰的深潭,深不见底,只有彻骨的寒意。
“好戏,这才刚刚拉开帷幕,真是越来越精彩。”他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令人不寒而栗的快意与期待。
这西合院的年,看来是注定要在一片鸡飞狗跳和惊天丑闻中度过了。他真的很期待,当这两个埋在暗处的“惊喜”被彻底引爆,当真相如同脓疮般被无情戳破时,这群平日里道貌岸然、自私自利的禽兽们,又会贡献出怎样滑稽可笑、丑态百出的表演。那场面,一定会非常……非常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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