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茹那一声惨嚎，凄厉得不像人声，像一把生锈的刀，狠狠地划破九十五号院死寂的夜空。
院里所有的灯，“啪嗒”一下，几乎在同一瞬间熄灭。
随即，此起彼伏的门栓落锁声，窗户关死的闷响，像一曲为这场血腥闹剧伴奏的、懦弱而惊恐的交响乐。
中院，俨然己成一片修罗场。
浓重的血腥味，带着一股温热的腥甜，霸道地冲开空气里原有的寒冷和霉味。贾东旭那条被齐肩砍下的胳膊，就那么孤零零地躺在浸满血污的青石板上，五指还微微蜷缩着，像一只死不瞑目的螃蟹。
而贾东旭本人，则像一滩烂泥，瘫在血泊里。他的嘴张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风箱漏风般的可怕声响，鲜血和唾沫混在一起，不断地从嘴角涌出。他没死，但这种活着，比死更恐怖。他那只完好的手，徒劳地在地上抓挠着，指甲在青石板上划出刺耳的“吱吱”声，像在控诉，更像在乞求。
秦淮茹跪坐在他身边，脸上、头发上、衣服上，溅满了温热的、黏稠的血。她整个人都傻了，大脑一片空白，只是本能地伸出颤抖的双手，想去按住那个碗口大的、还在“咕嘟咕嘟”往外冒血的伤口。
可她不敢。
那血肉模糊的断面，翻卷的皮肉，和森白的骨头断茬，彻底摧毁她最后一道心理防线。她只能徒劳地尖叫，那声音己经嘶哑变形，像一只被踩住脖子的野猫。
而凶手，何雨柱，就站在这一片血泊之中。
他提着那把还在滴血的菜刀，像一尊被血染红的魔神。
砍下去的那一瞬间，他脑子里是空的，只有一种毁天灭地的。可当贾东旭的惨叫和秦淮茹的尖嚎灌进耳朵，当那股浓烈的血腥味钻进鼻孔，他眼中的赤红，开始一点点褪去。
他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的刀，看看地上那条胳膊，再看看血泊里抽搐的贾东旭和状若疯癫的秦淮茹。
“我……我……”
他喉结滚动，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声带像是被掐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一种比刚才的疯狂更深沉、更庞大的恐惧，像冰冷的海水，从他的脚底板瞬间淹没到天灵盖。
他不是在做梦。
他，何雨柱，真的砍人了。
“哐当！”
那把沉重的菜刀从他无力的手中滑落，掉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巨响，也像敲响他命运的丧钟。
他像个被抽走所有骨头的木偶，双腿一软，一屁股瘫坐在地上，离那血泊不过咫尺之遥。他没有哭，也没有喊，只是睁大空洞的眼睛，呆呆地看着眼前这幅由他亲手绘制的人间地狱图。
前院，三大爷阎埠贵家。
阎埠贵和三大妈两个人，像两只受惊的土拨鼠，死死地抵着门，后背的冷汗把棉袄都浸透。
“老……老阎……”三大妈的声音抖得像风中的落叶，“杀……杀人了……傻柱疯了……”
“闭嘴！”阎埠贵低声厉喝，他侧着耳朵，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那张精于算计的脸上，此刻写满恐惧和一种病态的兴奋。
“听见没？这动静……贾东旭怕是废了！不死也得是个残废！”他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颤抖，“我早就说，这院里要出大事！要出大事！这下好了，傻柱这个夯货，把自己彻底折进去了！”
“那……那怎么办？要不要……去报警？”三大妈哆哆嗦嗦地问。
“报警？”阎埠贵眼珠子一转，“报！当然得报！但不能咱们去报！”
他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这种杀人见血的浑水，谁沾谁一身腥。他可不想被派出所的人叫去问话，当什么见证人。
“等会儿，再等会儿。”他舔着干裂的嘴唇，眼神里闪烁着精光，“等院里其他人谁忍不住了，先去报。咱们就装作吓傻了，什么都不知道！听见没有？”
三大妈哪有主意，只能一个劲儿地点头。
而此刻，前院另一间屋子里。
赵锋悠闲地给自己泡上一杯热气腾腾的茉莉花茶。
窗外那凄厉的惨叫和混乱的动静，对他而言，不过是这出年度大戏最华丽的收官乐章。
他端着搪瓷缸子，走到窗前，像一个欣赏画作的艺术家，静静地审视着院里的一切。
月光下，鲜血的颜色是暗沉的、近乎发黑的，有一种别样的美感。
那个瘫坐在地、失魂落魄的傻柱，那个跪在血泊里、崩溃尖叫的秦淮茹，还有那个在地上抽搐、生命力正飞速流逝的贾东旭。
三个人，构成一幅完美的、充满绝望与毁灭气息的构图。
“啧。”
赵锋轻轻呷一口茶，温热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驱散最后一丝寒意。
“力道不错，角度也准，就是工具糙了点。”他低声自语，像个专业的行刑师在做技术点评，“要是用我的刀，一刀就能结果，哪还有这么多噪音。”
他看着这出闹剧，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死人的算计，活人的疯狂，终究在这院里酿成了一坛最毒的血酒，敬了在场所有的人。
用最愚蠢的善良，喂养出最恶毒的贪婪。再用最暴戾的疯狂，亲手毁灭掉一切。
这世上，还有比这更完美的闭环，更具讽刺意味的结局吗？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急促的哨子声。
“嘀——嘀嘀——”
尖锐的哨声划破夜空，紧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和手电筒晃动的光柱。
“开门！警察！里面的人都出来！”
是街道巡逻的民兵和派出所的人来了。
这哨声，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院里所有人的头上。
阎埠贵心里咯噔一下，暗骂一声“哪个不长眼的这么快就去报信了”，连忙拉着三大妈躲到里屋。
而中院，那瘫坐的傻柱，在听到哨声的瞬间，浑身剧烈一颤。
他猛地回过神，那空洞的眼神终于有了焦点——恐惧，无边的恐惧。
他知道，自己完了。
这辈子，彻底完了。
秦淮茹的尖叫也戛然而止，她抬起那张血迹斑斑的脸，茫然地看着院门口晃动的人影和手电光。
完了。
这个家，这个她用尊严、用身体、用尽一切手段想要维系的畸形的家，在今晚，以一种最血腥、最惨烈的方式，彻底化为飞灰。
赵锋放下茶杯，看着警察和民兵踹开院门，蜂拥而入的场景，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
大戏，落幕。
该清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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