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寨。
清晨笼罩着一层薄雾，空气中还残留着昨日庆功宴的酒气。
周玄霄踏着露水走进临时搭建的伤兵营。
草棚下横七竖八躺着三十多名伤员，血腥味与草药味混在一起，令人皱眉。
"大当家！"
一个缺了半只耳朵的老匪挣扎着要起身，被周玄霄按住肩膀。
他掀开对方腿上浸透血污的布条，伤口己经发黄溃烂——是箭头没清理干净导致的感染。
"拿烧酒来。"
周玄霄挽起袖子，从怀中取出牛皮小包展开，里面整齐排列着银针、丝线和几把造型奇特的小刀。
铁牛端着火盆愣在原地："这、这是要动刑？"
周玄霄没答话。
他将小刀在火上烤过，突然剜向腐肉。
老匪惨叫一声，险些咬断舌头，却被塞进一截木棍。
"忍着。"
周玄霄手法极快，挑出残留的箭头碎片后，用烧酒冲洗伤口，最后以煮过的丝线缝合。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大当家还懂医术？"
冷锋不知何时站在身后，目光落在那些精巧工具上——针尾带着钩，刀刃薄如蝉翼，绝非寻常铁匠能打造。
"跟过路的游医学过两手。"
周玄霄含糊其辞，转向下一个伤员。
这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腹部被长矛捅穿，己经高烧说胡话。
他摸了摸对方滚烫的额头，突然解开腰间皮囊，倒出几粒白色药丸。
“化在水里灌下去。”
周玄霄的声音很平静，仿佛这只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铁牛瞪大眼睛，看着手中那颗小小的药丸，满脸狐疑地问道：“这药丸……真的能行吗？”
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担忧和怀疑。
周玄霄面不改色，淡淡地解释道：“这是官军军医身上搜出来的，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然而，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这颗药丸其实是他用硝石、蜂蜜等材料自制的消炎药。
铁牛虽然心中仍有疑虑，但看到周玄霄如此自信，也不再多说什么。
他小心翼翼地将药丸放入水中，看着它慢慢溶解，然后端起碗，轻轻地扶起少年的头，将药水一点一点地灌进少年的口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众人都紧张地盯着少年，期待着奇迹的发生。
终于，少年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原本苍白的脸色也稍微有了一些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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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时分，周玄霄召集众头目在聚义厅前摆开竹简。
铁牛扛着染血的斧头清点："战死二十一个兄弟，重伤三十八个，轻伤不计。"
竹简上的炭笔字迹工整列明姓名、伤亡状况，甚至标注了家庭情况——谁有老母，谁留幼子，一目了然。
"从今日起，战死兄弟的家属每月领一石粮食。"
周玄霄话音未落，人群己炸开锅。
老匪张大疤拖着伤腿挤到前面，结结巴巴问："大当家，这粮...真给死人吃？"
"活人吃。"
周玄霄指向竹简，"王老五家剩个瞎眼老娘，李三刀有两个娃娃，难道让他们饿死？"
他顿了顿，"有孤儿的，接到山寨来养。"
张大疤突然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
这个刀口舔血二十年的老匪，此刻哭得像个孩子："我替死去的王麻子谢大当家...跟过五个寨主，头回见着给死人发粮的..."
角落里，张震眯眼盯着竹简上工整的表格，突然插话："寨主仁义！不过咱们存粮..."
"后山官军粮仓缴获三百石，足够撑三个月。"
周玄霄早有准备，"明日开始开垦梯田，血狼帮的兄弟负责引水渠——没意见吧？"
张震脸上横肉一抖，干笑着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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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时，周玄霄独自在聚义厅核对抚恤名单。
烛光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显得格外孤峭。
冷锋无声地推门而入，放下一碗冒着热气的肉粥："你一天没吃东西。"
"谢了。"
周玄霄揉着太阳穴，突然问："今天有几个孤儿？"
"七个，最大的九岁。"
冷锋犹豫片刻，"真要养？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周玄霄从案下抽出一卷粗布，展开竟是山寨扩建图。
生活区、训练场、匠作坊错落有致，后山梯田旁还标注着"水车"二字。
冷锋的瞳孔猛地一缩，他紧紧地盯着眼前的图纸，心中涌起一股震惊。
那线条如此工整，比例如此精确，绝不是普通山贼能够画得出来的。
周玄霄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冷锋的反应，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眼前的图纸上。
只见他伸出修长的手指，轻柔地落在图纸的某个位置，仿佛那是一个需要特别关注的关键之处。
然后，他用一种平静而温和的语气说道：“孩子要读书识字，这里就建一座学堂吧。”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决断。
然而，就在他的话音未落之际，窗外突然传来一阵清脆的孩童嬉闹声。
这声音如同银铃一般，在空气中回荡，瞬间打破了屋内的宁静。
冷锋和周玄霄几乎是同时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吸引，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转向窗外。
透过窗户，他们看到一群天真无邪的孩子们正在不远处的院子里玩耍。
孩子们的笑声和呼喊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首欢快的交响乐。
只见几个孤儿正围着铁牛，叽叽喳喳地讨要着麦芽糖吃。
铁牛一脸憨厚地笑着，从口袋里掏出几块麦芽糖，分给了孩子们。
孩子们接过糖，开心地笑了起来，然后又蹦又跳地跑开了。
这一幕让冷锋的心中泛起了一丝涟漪。
他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的生活，那时候虽然艰苦，但也充满了简单的快乐。
而现在，这些孩子们却失去了父母，无依无靠。
月光下，铁牛笨拙地掰碎糖块分给孩子们，嘴里嘟囔："省着点吃，这可是大当家私藏的..."
冷锋转头，发现周玄霄嘴角微微扬起。
年轻的寨主着官印轻声道："人心聚了，山寨才能立得住。"
夜风卷着图纸一角哗哗作响，露出下一页密密麻麻的算式——那是计算梯田亩产与赋税的草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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