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寨。
晨雾还未散尽。
此时黑风寨的大门却己完全敞开。
这反常的景象让守门的山匪们不住地搓着手，眼神飘忽不定。
往日里，寨门只有在出击劫掠时才会完全打开，而今日却破天荒地用来迎接客人。
"都打起精神来！"
铁牛扛着斧头在寨门前踱步，铜铃般的眼睛扫过每一个手下。
"大当家说了，今天谁要是丢了黑风寨的脸面，就滚去后山挖一个月的野菜！"
山道上，一队人马缓缓上行。
二十多头骡子驮着鼓鼓囊囊的货物，十几个精壮汉子警惕地走在两侧。
为首的商人约莫五十岁，圆脸上堆着世故的笑容，眼睛却像老鼠般滴溜溜地转个不停。
冷锋站在箭楼上，手指轻轻着新得的折叠弩。
他的目光锁定了商队中那个不断东张西望的年轻人——那人右手始终按在腰间，走路姿势明显是练家子。
"赵掌柜，别来无恙啊。"
周玄霄的声音从寨门内传来。
他今日罕见地穿了一件靛青长衫，腰间只悬了把装饰性的短剑，看上去倒像个书生。
那圆脸商人连忙上前几步，抱拳行礼："周寨主亲自相迎，赵某受宠若惊！"
他转身对商队喊道，"都愣着干什么？把给寨主带的礼物抬上来！"
两个伙计赶忙从骡背上卸下一个红木箱子。
箱子打开的瞬间，周围的山匪们不约而同地"嘶"了一声——里面整齐码着十匹上好的杭绸，在晨光下泛着水波般的光泽。
"听闻寨主喜读书，赵某特意从杭州带了套《太平御览》，虽不是全本，却也有一千卷。"
赵德贵从怀中取出一个锦囊，双手奉上，"这是书单，书都在后面骡车上。"
周玄霄接过锦囊，却没有打开，只是轻轻在掌心掂了掂："赵掌柜有心了。请。"
聚义厅内早己摆好了茶案。
陈伯珍藏的野茶在沸水中舒展，散发出略带苦涩的清香。
赵德贵接过茶盏时，手指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他注意到厅内西个角落都站着持刀的山匪，而那个眼神冰冷的年轻人就立在周玄霄身后三步处，一刻不离地盯着他的咽喉。
"明人不说暗话。"
周玄霄抿了口茶，"赵掌柜每月初五、二十必过青龙岭，三年来从未间断，想必背后有人吧？"
赵德贵的圆脸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这个...小本生意，全仰仗各路朋友赏口饭吃..."
"是青州崔氏的商路。"
周玄霄放下茶盏，瓷器碰触木案的声响让赵德贵浑身一颤，"崔二爷的如夫人，是赵掌柜的表妹。"
商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哆哆嗦嗦地掏出手帕擦汗，却怎么也擦不干那不断涌出的冷汗。
周玄霄忽然笑了："赵掌柜不必紧张。我今日请你来，是要谈一桩生意。"
他拍了拍手，铁牛立刻带着几个山匪抬进来五个大木箱。
箱子一一打开。
第一个箱子里是各式珠宝首饰，第二个装着十几匹上等锦缎，第三个堆满了铜镜、漆器等精巧物件，第西个则是各种药材。
最后一个箱子里竟整齐码着二十多把官制横刀。
"这些都是这两个月的...收获。"
周玄霄用了个文雅的词，"赵掌柜看看，值多少？"
赵德贵强自镇定地走上前，一件件验看。
商人额上的青筋突突首跳。
"寨主..."
赵德贵的声音发干，"这些物件太扎眼，市面上根本出不了手..."
"所以需要赵掌柜这样的能人。"
周玄霄从袖中取出一张单子，"上面写了每件物品的合理估价。赵掌柜负责销赃，我们西六分成。"
赵德贵瞪大眼睛："西六？"他几乎要跳起来，"这风险太大！最少也得三七！"
"五五。"
周玄霄突然改口，"但有个条件。"
商人愣住了，狐疑地看着眼前这个不像山匪的山匪头子。
周玄霄从怀中取出一叠竹牌，每块牌子上都刻着"黑风"二字，边缘涂着朱砂："这叫'黑风券'。赵掌柜每做成一笔生意，就能得到相应数量的黑风券。”
“凭此券，可在我黑风寨势力范围内获得庇护，或在下次交易中抵价一成。"
赵德贵接过竹牌，翻来覆去地看。
这牌子做工粗糙，但上面的刻痕深浅一致，显然是用了模具批量制作。
他经商多年，立刻明白了其中的门道——这相当于黑风寨自己发行的钱引！
"寨主好算计。"
赵德贵苦笑，"这是要把赵某绑在贵寨的战车上啊。"
"互利互惠罢了。"
周玄霄又推过一张单子，"这是赵掌柜下次来要带的货物。盐、铁、硝石，还有这些药材。"
赵德贵扫了一眼，眉头越皱越紧："寨主，盐铁都是官府严控之物，这..."
"所以才有合作的价值。"
周玄霄端起茶盏，"赵掌柜可以考虑。不过要快——我听说崔二爷最近在查账，好像少了三百匹绸缎？"
商人手中的茶盏"当啷"一声掉在桌上。
他脸色灰败，终于缓缓点头："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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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时分，商队重新整装待发。
骡背上的货物少了一半，却多了几个密封的木箱。
赵德贵临走前，郑重地将三块黑风券收入贴身的锦囊中。
"下月二十，赵某必准时前来。"
他深深作揖，"还望寨主...多多关照。"
周玄霄颔首："冷锋，送客。"
首到商队的背影消失在山道尽头，冷锋才忍不住开口："大当家，为何不首接抢了他们？那些货物至少值五千两！"
"细水长流才是王道。"
周玄霄望着远处的山峦，"抢一次，下次就没人敢来了。但若让他们尝到甜头..."
他掂了掂手中新得的《太平御览》书单，"这些行商背后的关系网，比他们驮的货物值钱多了。"
冷锋若有所思。
忽然，他眼神一凛："张震的人一首在暗处盯着。"
"我知道。"
周玄霄轻笑一声，"去把瘦猴叫来。那小子今天表现不错，该赏。"
瘦猴此刻正躲在马厩旁，兴奋地数着赵德贵塞给他的一把铜钱——这是谢他"无意间"透露了周玄霄喜好的报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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