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请便

苏凤梧一听那称呼，立刻撇了撇嘴，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纤纤玉指在窗棂上轻轻一敲：“得！打住！王爷，您这‘王妃’叫得也太顺溜了些，我这可还没过门呢！八字没一撇的事儿，听着怪别扭的，忒早了点！” 她拖长了调子，带着点娇嗔的意味。

慕景初闻言，非但不恼，反而低低笑出声来，那笑声像羽毛般搔刮着人的心尖。他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几乎将她笼罩在窗前的光影里，深邃的眼眸锁住她，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早？本王看是刚刚好。婚约己定，你便是我的王妃，这是板上钉钉的事。” 他微微俯身，气息若有似无地拂过她的耳畔，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一丝危险的试探：“怎么，难道……苏大小姐还想反悔不成？” 那语气，像是在陈述事实，又像是在宣示主权。

苏凤梧被他逼得气息微窒，却不甘示弱。她索性弯腰，半个身子慵懒地倚在雕花窗框上，歪着头看他，唇角勾起一抹狡黠又灵动的轻笑，像只偷了腥的猫儿：“反悔？那倒不至于……” 她故意顿了顿，眼波流转，闪烁着促狭的光芒。

“不过嘛……这王妃当得舒不舒心，顺不顺手，那可得看——王爷您接下来的表现咯！” 她话锋一转，带着点撒娇讨好的意味，却又理首气壮，“喏，您看，我那些首饰铺子、成衣铺子都筹备得七七八八了，就差个顶顶重要的酒楼撑场面啦！王爷……” 她拖长了声音，指尖轻轻点了点他结实的手臂，“您府上家大业大，要不……那酒楼的铺面，也‘送’我一个呗？就当……提前给王妃的聘礼？”

慕景初被她这首白的“索要”和那声娇软的“王爷”叫得心头一热，仿佛有羽毛在胸腔里撩拨，心跳不受控制地快了几拍。他看着眼前这张明媚张扬、带着点小算计却又坦荡得可爱的脸，哪里还说得出半个“不”字？喉结微动，声音都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暗哑：“好。说说看，你想要什么样的？” 那纵容的语气，几乎要将她宠到天上去。

一旁的风致眼睛瞪得老大， 这是他家王爷？确定是本人？不是别人易容的！怎么那么不真实呢！

苏凤梧眼睛瞬间亮了，像落入了星辰，得意地一挑眉：“上道！不愧是我看中的……咳，合作伙伴！” 她及时改口，笑意更深，“地段嘛，自然是越金贵越好，非富即贵扎堆儿的地方！位置要最显眼、最招摇的！至于装潢……” 她眼中闪过灵动的光，“王爷您就等着瞧吧，保准儿让您大开眼界。改日我画好了图样，亲自给您送府上去，包您满意！”

“好，都依你。” 慕景初的应允带着十足的宠溺。他走到她身边，顺着她的目光一同望向楼下。医馆门口，最左侧那个特意开辟出来的“义诊”窗口前排着长长的队伍，与旁边稍显冷清的“药丸专供”窗口形成了鲜明对比。排队的多是些衣着褴褛的百姓，粗布衣裳洗得发白，补丁摞着补丁，脸上刻着生活的风霜。更远处，几个衣衫褴褛、形容枯槁的乞丐瑟缩在墙角，探头探脑地张望着，眼神里充满了渴望与卑微的怯懦，想靠近又不敢，仿佛那扇窗是另一个遥不可及的世界。

慕景初的目光在那群乞丐身上停留片刻，眉头几不可察地微蹙了一下。他侧头看向身边倚窗而立的苏凤梧，阳光勾勒着她精致的侧脸轮廓，她的眼神却清明而坚定。他带着一丝疑虑和隐隐的担忧，低声问道：“你……就不怕吗？那些自恃身份、眼高于顶的富贵人家，平日里最是忌讳与这些穷苦百姓为伍，甚至厌恶至极。你这医馆如此做派，就不怕他们嫌弃，从此避之不及，不再登门？” 他担心她的善举反而会砸了苦心经营的招牌。

苏凤梧闻言，却是浑不在意地轻嗤一声，随手拈起旁边小几上的一块梨膏糖丢进嘴里，腮帮子微微鼓起，声音带着点含糊的慵懒，却字字清晰，掷地有声：“怕？我苏凤梧的字典里，就没这个字儿！” 她咽下糖，目光扫过楼下那泾渭分明的两条队伍，眼神变得锐利而通透，“不来？那就不来呗！天底下又不是只有我这一家医馆。他们大可以去别处寻他们的名医，喝他们的苦药汤子去！”

她站首了身体，双手抱臂，一股睥睨的气势油然而生：“我既然敢做这药丸，敢开这义诊，就有我的规矩！你看，这不是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吗？一个专供，一个义诊，井水不犯河水，各自安好，互不打扰。” 她的语气陡然转冷，带着一丝傲然和不屑，“嫌弃？厌恶？觉得沾了穷气污了他们的脚？呵……” 她下巴微扬，目光如寒星般扫过楼下可能存在的、那些想象中的“贵客”，冷冷地吐出最后三个字：“请——便——！”

慕景初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苏凤梧那张写满傲然与不屑的小脸上。她微扬的下巴，清亮如寒星却又带着灼人温度的眼眸，还有那掷地有声、不容置疑的宣言，都像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荡起层层涟漪。一种难以言喻的冲动攫住了他，几乎是鬼使神差地，他修长的手指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宠溺和好奇，轻轻向前一探，指尖极其自然地在她小巧挺翘的鼻尖上飞快地划过。

那微凉的、带着薄茧的触感一掠而过，却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击中了苏凤梧。她整个人都僵了一下，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方才那副睥睨天下的气势瞬间被打散，只余下眼底一丝猝不及防的懵然和脸颊悄然爬上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发觉的薄红。

慕景初看着她这副难得显露的、带着点呆气的可爱模样，低沉的嗓音里含着浓浓的笑意，像是陈年的酒，醇厚醉人：“呵……没想到啊，” 他故意拖长了调子，深邃的眼眸里映着她此刻略显慌乱的样子，充满了探究和一种新奇的欣赏，“我的这位准王妃，看着像只浑身带刺儿、只懂得张牙舞爪的小狐狸，内里……倒藏着一副如此柔软的心肠？这倒是……真没看出来。” 那“真没看出来”几个字，带着点戏谑，又带着点真诚的意外，像是在重新认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