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西苑，水榭深处。碧纱窗棂滤进午后慵懒的光线，将室内氤氲的檀香切割成细碎的光柱。苏凤梧斜倚在铺着冰蚕丝软垫的贵妃榻上，一身家常的胭脂色软烟罗寝衣，勾勒出少女初绽的玲珑曲线。她指尖捻着一枚莹润的玉环，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眼神却放空，仿佛在透过雕花的窗格，望向极远处。
侍立在侧的暗语，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笑意：
“嘻嘻！”她眉眼弯弯，像只偷了腥的小猫，“小姐的易容术出神入化，这普天之下，能窥破其中玄机的，怕是掰着手指头也数不出几个！”她凑近了些，声音里满是促狭，“那位景王爷啊，就算把眼珠子瞪出来，也绝对想不到，他掘地三尺苦寻不得的暗影宗少主，就是他那位娇滴滴、弱柳扶风的——未、婚、妻！”最后三个字，她咬得又轻又俏皮。
苏凤梧的思绪被这带着笑意的声音拉了回来。她眼波微转，瞥了暗香一眼，唇边勾起一抹慵懒又带着几分恶劣的弧度，如同在暖阳下舒展爪牙的雪豹：
“急什么？”她声音懒洋洋的，带着一丝玩味，“让他慢慢找呗。寻找真相的过程……”她指尖的玉环轻轻一弹，发出悦耳的脆响，“本身，就是一种别样的‘体验’。就像……逗弄一只自以为是的猫儿，看着它围着线团打转，不也挺有趣么？”
她话锋一转，眼神里的慵懒瞬间被一丝锐利取代，如同平静湖面骤然投入的石子：“漕运那边，可有发现我之前描述的作物？”
一旁的暗香正色道：“回小姐，沿河各处的暗桩都仔细查探过了，目前……还没有确切的消息传回。”她顿了顿，眼中流露出一丝困惑和不敢置信，“小姐，您说的那些……‘玉米’？‘红薯’？当真……当真能亩产数石，甚至十数石？若真有如此神物……”她的声音激动起来，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期盼，“那……那以后，是不是就不会再有那么多流离失所、饿殍遍野的流民乞丐了？”
苏凤梧的目光落在暗香那双充满希冀的眼睛上，眉梢微挑，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笃定，又夹杂着淡淡的调侃：“怎么？小暗香，这是……不信你家小姐我？”
“不敢！”暗香几乎是立刻挺首了脊背，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坚定，如同最虔诚的信徒仰望神明，“暗香相信！小姐说的话，暗香都信！只要是小姐说这世间有的，那就一定有！只要是小姐说能成的，那就一定能成！”她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近乎盲目的崇拜。
“呵……”苏凤梧被她这副模样逗笑，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暗香光洁的额头，“这小嘴儿，今儿是抹了蜜不成？”她收回手，顺势理了理微乱的鬓角，问道：“药铺开张的日子，可定下了？前期的‘风’，吹得够不够响？”
说到这事，暗语精神一振，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彩：“回小姐，都安排妥当了！后日便是黄道吉日，最宜开市！至于‘风’嘛……”她得意地扬了扬下巴。
“小姐放心，那风刮得可大了！满京城，上至王孙贵胄的府邸，下至街角巷尾的窝棚，就没有不知道咱们‘百姓医馆’后日开张的！特别是那‘义诊分文不取’和‘药丸’的消息，简首像长了翅膀！”她压低声音，带着点兴奋，“听说，不少穷苦人家眼巴巴地等着呢，连那些富贵人家，也都在打听咱们那‘速效救心丸’和‘安宫牛黄丸’……就等着开门抢购了！”
苏凤梧听着，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如同运筹帷幄的棋手看着棋子落向预定位置。她微微颔首：“嗯，做得好。后日……”她眸中闪过一丝冷锐的精光，“百姓医馆”的招牌，我要它一炮而红。
“是！小姐！”暗香肃然应道，眼中充满了干劲。
两日后，“百姓医馆”西个鎏金大字在秋日晴空下熠熠生辉，崭新的匾额高悬门楣。药铺开张的阵仗极大，门口两排巨大的红绸鞭炮早己备好，空气中弥漫着硝石和草药混合的独特气味。衣着光鲜的伙计在门前穿梭，热情地招呼着络绎不绝的宾客和好奇围观的百姓。对面茶楼的二楼雅座，更是早早被各路消息灵通的人士预定一空。
苏凤梧今日带着面纱，带着暗香，暗语，坐在三楼独属于她的雅间里。透过半开的雕花木窗，楼下“百姓医馆”门口的热闹景象尽收眼底。
“小姐，您看，人可真多！”暗语难掩兴奋，小声说道。
苏凤梧端着一杯清茶，目光平静地扫过楼下攒动的人头，在那些穿着绫罗绸缎的富户、满面愁容的贫民、以及夹杂在人群中看似寻常、眼神却异常机警的几道身影上微微停留。她正要开口，雅间的门帘被轻轻挑起。
一道挺拔冷峻的身影走了进来。
玄色锦袍，玉带束腰，剑眉星目，正是慕景初。他身后只跟着一个气息内敛、如同影子般的风致。
雅间内熏香袅袅，窗外是京城繁华街景，一览无遗。苏凤梧斜倚在铺着锦缎的软榻上，指尖悠闲地拨弄着茶盏边缘，目光掠过精心布置的博古架与墙上名画，唇角噙着一丝慵懒笑意：“王爷今日倒是雅兴，难得屈尊光临我这小小雅间？这布置，这视野，您瞧着……可还入眼？”
慕景初信步走到窗边，负手而立，俯瞰着楼下熙攘的人流和自家铺子门庭若市的景象，闻言转过身，深邃的眼眸落在苏凤梧身上，带着几分戏谑，又藏着不易察觉的欣赏：“王妃说笑了。我虽将这铺子送予了你，可当初可是说好了的，送我一成分红的，今日得闲，自然要来看看，这‘送’出去的铺子，究竟能不能让我回本，不至蚀了老本。” 他语气轻松，目光却锐利地扫视着医馆的每一处细节，显然在评估。
苏凤梧闻言，远山眉轻轻一挑，眼底的慵懒瞬间化为晶亮的锋芒，迎上慕景初探究的视线：“哦？那王爷如今可看到了？觉得……我这医馆，做得如何？可还值得您那一成的‘风险’？” 她故意将“风险”二字咬得清晰，带着点挑衅的意味。
慕景初的目光在她自信飞扬的脸上停留片刻，随即低低笑了一声，那笑声里透着十足的满意。踱回桌边，亲手执起茶壶，为苏凤梧续了半盏清茶，动作优雅从容：“看到了，看得真真切切。”
慕景初放下茶壶，语气是前所未有的笃定与欣赏：“我的王妃，果然是个有能耐的。这一成的分红，不仅不亏，依我看，是我占了天大的便宜。” 他端起自己的茶盏，以茶代酒般向她示意，深邃的眼眸中映着她的身影，语气带着几分期待与玩味：“如今，倒是更期待王妃接下来……还有些什么令人惊喜的营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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