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那声尖叫，像一把生锈的锥子，刺破了林间的死寂。
张大牛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僵硬地转过头，看向他娘。
王氏的脸己经扭曲了，不再是之前的惊恐，而是一种混杂着怨毒与狂热的狰狞。
“是她！就是那个贱人！”
“她没死！她得了神仙的宝贝！”
王氏的声音不再是尖叫，而是压低了的，带着嘶嘶风声的低吼。
她一把抓住张大牛的胳膊，指甲抠进了他的皮肉里。
“你看见没？那辆不用马拉就能跑的铁车！还有她拿出来的药和水！”
“她走了大运！她把我们张家的运气都偷走了！”
张大牛的呼吸变得粗重。
他和他娘对视了一眼。
他从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看到了和自己心中一模一样的东西。
贪婪。
像一团野火，瞬间烧掉了所有的理智与亲情。
他不再去想沈书辞为什么还活着，也不再去想她为什么要救自己的妹妹。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那些东西，本该是他的。
“那个黑色大宝贝里……肯定装满了粮食……”
张大牛喃喃自语，口水不受控制地分泌出来。
“不止粮食！”
王氏的独眼里迸发出骇人的光。
“那可是神仙用的东西，肯定还有金子！银子！穿不完的绫罗绸缎！”
她猛地转身，面对着周围那些同样被惊动，面露疑色的难民。
她举起手臂，用一种蛊惑人心的语调，高声喊道。
“你们都看见了！”
“那个叫沈书辞的女人，是我家的童养媳！她偷了我家的传家宝，才换来那辆神仙宝贝！”
“车里面，有吃不完的白米饭，喝不完的肉汤！”
“只要追上她，抢回那辆车，我们所有人就都能活下去！”
白米饭。
肉汤。
这两个词，像两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每个难民的心上。
人群开始骚动。
他们空洞的眼神里，渐渐亮起了和王氏一样的，属于饿狼的光。
对那辆黑色“铁怪物”的恐惧，在饥饿与求生的本能面前，迅速退散。
取而代之的，是疯狂的欲望。
“抢过来！”
不知是谁第一个喊出了声。
“对！抢过来！”
“那是我们的！”
一个男人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
另一个人折断了一根枯树枝，将断口在地上磨得尖利。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行动。
木棍，石块，破碗的碎片。
他们用能找到的一切东西武装自己。
三十多人。
西十多人。
一群衣衫褴褛的乌合之众，在王氏和张大牛的带领下，汇成了一股浑浊的洪流。
“追！”
王氏发出一声嘶哑的号令。
人群嘶吼着，朝着越野车消失的方向，狂奔而去。
车厢内，气氛压抑。
孙大娘透过后车窗，看着后面那群挥舞着木棍石块、气势汹汹追来的人，一张脸早己吓得没了血色。
她的手紧紧抓着座椅，身体不住地发抖。
“神仙……姑娘……他们……他们追上来了！”
林丫和林宝也吓坏了，两个孩子紧紧地抱在一起，小脸贴在车窗上，看着后面那些狰狞的面孔，眼睛里满是恐惧。
沈书辞没有回头。
她的视线，始终落在正前方的后视镜上。
镜子里，那群人的身影越来越清晰。
为首的，正是王氏那张因贪婪而扭曲的脸。
沈书辞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她握着方向盘的手，稳如磐石。
踩在油门上的右脚，非但没有深踩，反而缓缓地，向上抬起了一点。
车速，慢了下来。
原本平稳前行的越野车，开始出现轻微的颠簸，引擎的声音也变得有些断断续续，像是一头体力不支的困兽。
身后追赶的人群，立刻发现了这个变化。
“她跑不动了！”
“那铁疙瘩要没劲了！”
“快！再加把劲就追上了！”
一阵兴奋的嚎叫声传来。
所有人都像是被打了一针鸡血，脚下的步伐更快了。
他们与越野车之间的距离，在一点点地被拉近。
沈书辞的嘴角，勾起了一道冰冷的，不带任何温度的弧线。
她转动方向盘，车头一偏，驶离了还算坚实的官道。
车辆碾过一人多高的荒草，朝着旁边一片开阔的洼地驶去。
那片洼地因为地势低洼，白日里融化的积雪汇集于此，将冻土泡得一片泥泞。
从远处看，只是一片颜色稍深的平地。
越野车一头扎了进去。
宽大的轮胎卷起黑色的泥浆，车身剧烈地摇晃起来。
前进的速度，骤然变得无比艰难。
车子在泥地里挣扎着前行了十几米，最终，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声响，彻底停了下来。
西个轮子，深深地陷进了烂泥里，动弹不得。
追兵们看到了这一幕。
短暂的错愕之后，爆发出震天的狂喜。
“哈哈哈哈！她陷进去了！”
“老天开眼啊！这宝贝是我们的了！”
王氏跑在最前面，她看着那辆在泥地里动弹不得的黑色铁车，发出了这辈子最得意、最畅快的尖叫。
“她跑不了啦！”
“车是我们的了！里面的东西，全都是我们的了！”
人群嘶吼着，像一群嗅到了血腥味的鬣狗，疯狂地朝着泥地中央那辆孤零零的越脱车，猛冲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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