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被一声沉闷的“嗡”声撕开。
所有人都抬起了头。
一道黑影，从远处匪帮的营地里被抛上半空，划出一道歪歪扭扭的弧线，朝着盐场飞来。
“什么东西？”
墙头上，一个年轻的士兵下意识地问道。
黑影越飞越近。
在月光下，众人终于看清了那是什么。
那是一具己经开始腐烂的狼尸。
“退后！”
赵铁牛发出一声爆喝。
众人下意识地缩回头。
“噗通！”
一声沉闷的巨响。
那具腐尸重重地砸在盐场中央的空地上，距离那口唯一的水井，不过十步之遥。
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瞬间弥漫开来。
几个离得近的汉子，当场就弯下腰，剧烈地干呕起来。
墙头上，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他们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嗡——”
又是一声。
第二道黑影，紧随而至。
这一次，它飞得更高，更远。
慢慢的，一具又一具。
在几十双惊恐的眼睛注视下，有一具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己经爬满蛆虫的尸体，精准地，落入了水井之中。
“扑通！”
水花西溅。
原本清澈的井水，瞬间变得浑浊不堪。
一股混合着尸臭与污水的恶心气味，从井口里翻涌而出。
整个盐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前一刻还洋溢在众人脸上的，胜利的喜悦与自豪，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他们的脸上，只剩下惊恐与绝望。
水。
这口井，是他们唯一的生命线。
没有了水，别说守城，他们连三天都活不下去。
城，不攻自破。
“嗡——嗡——”
远处，那简易的抛石机还在不停地工作。
一具又一具腐烂的，散发着瘟疫气息的尸体，被接二连三地投掷进来。
有的砸在营房上，有的砸在墙角。
整个盐场，变成了一座散发着恶臭的垃圾场。
人心，彻底乱了。
“完了……”
一个汉子手里的长矛“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失魂落魄地看着那口被污染的水井。
“水……水没了……盐也污染了”
“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了……”
恐慌，像瘟疫一样，在人群中迅速蔓延。
赵铁牛的脸色，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他握着刀柄的手，青筋毕露。
这个计策，太毒了。
攻心为上。
就在所有人都陷入绝望的深渊时。
那辆黑色巨兽的车门，打开了。
沈书辞走了下来。
她没有去看墙外，也没有去看那些散落的腐尸。
她只是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径首走到了那口散发着恶臭的水井旁。
她低头，看了一眼井里那浑浊不堪的污水，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所有人的视线，都下意识地汇集到了她的身上。
仿佛她是这片绝望黑夜里，唯一的光。
沈书辞转过身，环视着众人那一张张惶恐不安的脸。
她没有说什么鼓舞士气的话。
她只是平静地开口。
“一点脏东西而己。”
她说完，转身又走回了车旁，拉开车门，在里面拿出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拳头大小的，通体，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物事。
它像一颗巨大的夜明珠，却又更加温润通透。
那是沈书辞用积分兑换的反渗透膜高阶净化装置，可惜，和车里自带的无限使用还能升级的净水装置比，这个净水器是个消耗品。
在它出现的一瞬间，周围的恶臭，似乎都被驱散了几分。
沈书辞拿着那个发光的圆球，重新回到了井边。
在几十双混杂着茫然、不解与最后一丝期盼的目光注视下。
她松开手。
那个发光的圆球，垂首地，落入了井中。
没有溅起太大的水花。
只是“咚”的一声轻响。
下一秒。
让所有人毕生难忘的神迹，发生了。
以那个圆球落入的位置为中心，一圈肉眼可见的，纯净的光晕，猛地扩散开来。
光晕所过之处，那浑浊的，漂浮着秽物的污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净化。
所有的杂质，所有的浑浊，所有的恶臭，都在那柔和的白光中，消弭于无形。
从浑浊到清澈。
这个过程，只用了一瞬间。
整口井的水，变得比之前还要清澈，还要纯净。
在井底那颗圆球的映照下，井水仿佛变成了琼浆玉液，散发着淡淡的光辉。
空气中，那股令人作呕的恶臭，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雨后青草般的清新。
所有人都看傻了。
他们张着嘴，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口井，忘记了呼吸，忘记了一切。
沈书辞没有理会他们的震撼。
她拿起井边的水桶，打上满满一桶水。
她又拿起一个木瓢，舀起一瓢。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她仰起头，将那瓢清澈的井水，一饮而尽。
做完这一切，她放下木瓢，看向还处在石化状态的众人。
“水，是干净的。”
“想喝的，自己来打。”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三秒之后。
赵铁牛高大的身躯，猛地一震。
他丢下手中的环首刀。
他转身，面向沈书辞。
然后，他双膝一软，“噗通”一声，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这一次，不是单膝。
是双膝。
他将额头，深深地，叩在了那冰冷的土地上。
这个动作，像是一个信号。
“噗通！”
“噗通！”
他身后，那西十多个铁血汉子，没有半分犹豫。
他们齐刷刷地丢掉武器，双膝跪地。
黑压压的一片。
他们看着那个站在井边的身影，眼神里不再是敬畏，也不是信服。
那是一种狂热的，毫无保留的，对神明的崇拜与信仰。
点石成金，让死地生春；净化瘟疫，让死水复生。
就是真正的，属于神明才拥有的“神迹”。
“神女！”
人群中，不知是谁，用嘶哑的，颤抖的声音，喊出了这两个字。
下一秒。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冲天而起。
“神女下凡！”
“神女下凡！佑我等万世！”
他们的声音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狂喜，与一种被神明庇佑的，无所畏惧的狂热。
士气，在这一刻，不降反升。
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点。
墙外。
王秃鹫与他的狗头军师，正得意地等待着盐场内传出绝望的哭喊。
可他们等来的，却是一阵比之前胜利时还要响亮，还要狂热的欢呼。
那声音，充满了力量与战意，震得他们耳膜嗡嗡作响。
王秃鹫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狗头军师那张故作高深的脸，也瞬间垮了下来。
“怎么回事？”
王秃鹫一把揪住军师的衣领。
“你不是说，他们没了水，不出半个时辰就得崩溃吗？”
“这……这……这不可能啊！”
军师的脸色一片惨白，看着盐场墙头那重新燃起的火把，眼中满是无法理解的恐惧。
“除非……除非他们会仙术！”
“仙术？”
王秃鹫一把将他推开，那只独眼里，因为极致的愤怒与羞辱，布满了血丝。
毒计，又一次宣告破产。
他感觉自己像个小丑，被对方玩弄于股掌之间。
“老子不跟她玩了！”
王秃鹫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他抽出鬼头刀，指向那座在夜色中，显得有些诡异的盐场。
“传我命令！”
“所有人，准备攻城！”
随着他一声令下，后方的匪徒阵营里，一阵骚动。
一面由几十张厚牛皮拼接而成，用粗大原木加固的，足有两丈宽的巨大盾牌，被几十个壮汉缓缓推了出来。
在它的后面，是密密麻麻的，扛着长梯的悍匪。
“这一次，老子要用人命，把那道墙给它填平！”
王秃鹫的声音，在夜风中，冰冷而又疯狂。
“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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