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胆放肆的举动，让在场的妃嫔们倒吸一口冷气，林贵妃眼中闪过一丝鄙夷和幸灾乐祸。皇后沈氏眉头蹙得更紧，却依旧维持着端庄。
李才人更是气得差点背过气去，尖叫道：“陛下！她胡说！是她先出言不逊羞辱臣妾！是她…”
萧彻低头看着抱着自己腿、哭得一抽一抽的苏窈，那身石榴红的宫装衬着她雪白的肌肤和泪湿的小脸，确实有种惊心动魄的脆弱美感。他能感觉到她身体的颤抖，还有那滚烫的泪水浸湿了龙袍。
他并未立刻推开她，反而伸出手，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拂过她哭得湿漉漉、泛着红晕的脸颊。动作轻柔，像是在擦拭一件珍贵的瓷器。那指尖的温度，比昨日捏她下巴时似乎暖了一些。
“好了好了，”他的声音温和得不可思议，带着一种哄劝的意味，“多大的事，哭成这样？妆都花了，变成小花猫了。” 他拿出自己的明黄龙帕，动作自然地替她擦了擦眼角。
这亲昵的举动，让所有妃嫔都看呆了眼，连皇后沈氏脸上的端庄都出现了一丝裂痕。
苏窈也似乎被这温柔的动作安抚了，抽噎声小了些，抬起湿漉漉的眼睛，像只被雨淋湿的小猫，依赖地看着他：“陛下…她骂臣妾…”
“朕听到了。”萧彻拍拍她的头，然后才看向气得浑身发抖、脸色惨白的李才人，脸上的温和笑意淡了几分，眼神平静无波，“李才人。”
“臣…臣妾在。”李才人被他看得心头一寒，慌忙跪下。
“身为才人，言语无状，尖酸刻薄，当众羞辱低位妃嫔，更口出‘贱婢’这等污言秽语，有失体统。”萧彻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念你初犯，降为选侍，禁足一月，抄写《女诫》《女训》百遍，静思己过。”
降位，禁足，抄书！
这对一个妃嫔来说，己是相当严厉的惩罚，尤其是当众降位，简首是奇耻大辱！
李才人如遭雷击，脸色瞬间灰败下去，在地，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
萧彻不再看她，目光转向皇后沈氏，语气恢复了温和：“皇后，今日是赏花宴，莫要让这些琐事扰了兴致。苏美人受了委屈，让她先回去歇着吧。”
“是，陛下思虑周全。”皇后沈氏立刻应道，脸上重新挂上得体的笑容。
萧彻又低头看向还抱着自己腿的苏窈，无奈地笑了笑，伸手将她扶起：“好了，别哭了。福安，送苏美人回宫歇息，再让太医给她看看眼睛，哭肿了就不好看了。” 语气里带着明显的纵容。
“是，陛下。”福安连忙上前。
苏窈这才“抽抽噎噎”地松开手，对着萧彻行了个礼，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谢陛下为臣妾做主…臣妾告退…” 她抬起哭红的眼睛，飞快地瞥了萧彻一眼，那眼神里充满了依赖和感激，然后才在福安的示意下，由春桃搀扶着，一步三回头、委委屈屈地离开了百芳圃。
那身耀眼的石榴红，在满园姹紫嫣红中渐渐远去，留下身后一片死寂和无数道含义复杂的目光。
萧彻收回目光，脸上温和的笑意不变，仿佛刚才的插曲从未发生。他走到皇后身边的主位坐下，对众人道：“都坐吧，赏花。”
气氛重新活络起来，只是每个人都有些心不在焉，眼神时不时瞟向苏美人离开的方向，再偷偷觑一眼主位上那位温润如玉、却轻描淡写便将一个才人踩入尘埃的帝王。
苏窈一路被福安和春桃“护送”着回到承香殿偏殿。一进殿门，关上房门，隔绝了外界的视线，她脸上那泫然欲泣、委屈至极的表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走到铜盆前，用清水狠狠地洗了把脸，将那些虚假的泪痕和脂粉洗去。再抬起头时，镜中映出的是一张冰冷而锐利的脸，眼神清明，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娇憨懵懂？
“美人，您…您刚才可吓死奴婢了！”春桃拍着胸口，心有余悸，“您那样抱着陛下的腿哭…万一陛下生气…”
“生气？”苏窈拿起干净的布巾，慢条斯理地擦着脸，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他怎么会生气？他乐见其成呢。”
春桃不解：“啊？”
苏窈没解释，只是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李才人不过是枚棋子，一个用来试探她和皇帝反应的炮灰。她今天的反应——嚣张地打扮、故意激怒李才人、再以最“蠢”最“夸张”的方式告状哭诉，甚至大胆地抱住皇帝的腿…都在她的计算之内。
她需要强化自己“空有美貌、冲动无脑、仗着皇帝一点宠爱就嚣张跋扈”的“妖妃”形象。同时，也是在试探萧彻的底线。结果比她预想的还要好。萧彻不仅没有因为她的大胆放肆而恼怒，反而当众给了她最大的维护和纵容，甚至不惜重罚李才人来给她“出气”。
这份纵容，看似深情，实则危险。它像一把双刃剑，把她高高捧起，成为所有嫉妒的靶心。但苏窈不怕。她要的就是这份瞩目，这份“盛宠”。只有站在风口浪尖，才能更快地接近目标。
“福安总管送您回来时，看您的眼神…好复杂。”春桃小声嘀咕。
苏窈擦手的动作顿了一下。福安，皇帝身边最信任的大总管。他今天的眼神，充满了审视、探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像是在看一个即将走向毁灭的美丽祭品。
“不用管他。”苏窈将布巾丢回盆里，发出轻微的水声。她走到妆台前坐下，看着镜中自己洗尽铅华后依旧美得惊心动魄的脸，眼神却冷得像冰。
她抬手，缓缓摘下腕子上那只在拉扯中有些松脱的红宝石镯子。宝石在烛光下闪烁着妖异的光泽。她的指尖在镶嵌宝石的底座边缘轻轻一按。
“咔哒”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
底座竟然弹开一条细缝！里面是中空的，藏着一小撮极细的、颜色诡异的暗紫色粉末。
苏窈面无表情地看着那粉末，眼神没有丝毫波动。这是她最后的底牌之一，来自她那个背负着“罪臣”之名、却精通奇门毒物的外祖家。不到万不得己，她不会动用。
今天李才人的挑衅只是开胃小菜。皇后那看似温和实则冰冷的眼神，林贵妃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幸灾乐祸…才是真正的威胁。尤其是皇后沈氏。那个女人，像一条隐藏在幽潭深处的毒蛇，远比张牙舞爪的林贵妃可怕得多。
苏窈重新将底座合拢，镯子恢复原状。她将镯子随手丢在妆台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春桃，”她唤道，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娇脆，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把今日皇后赏的那匹云锦找出来，明天送去给尚衣局，就说本姑娘要做件新舞衣。”
“舞衣？”春桃一愣，“美人您要跳舞？”
苏窈对着镜子，缓缓勾起一个艳丽又带着点邪气的笑容，眼波流转间，媚意横生：“是啊。陛下不是喜欢看‘好看’的吗？本姑娘就跳给他看。不仅要跳，还要跳得…让所有人都忘不了。”
妖妃？她看着镜中那个眼含锋芒、野心勃勃的自己，无声地笑了。
这才刚刚开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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