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窈被春桃紧紧搀扶着,脸色微微发白,呼吸有些急促。方才那电光火石间的闪避和出手,看似惊险万分,实则每一步都在她高度集中的计算之中。她赌的是侍卫的反应速度,赌的是自己未显怀的身体尚能支撑这样的动作,更赌的是那粒佛珠能精准改变猫的落点,避免它首接撞在自己身上。万幸,她赌赢了。只是强行发力,小腹传来一丝隐隐的下坠感,让她心头一紧。
“娘娘!您怎么样?伤着没有?”春桃吓得眼泪都出来了,上下检查。
“本宫没事。”苏窈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腹中的不适,目光如冰刃般扫过湿滑的回廊、假山、还有那方深池。这绝不是什么意外!那只猫的出现时机、扑击的方向,都精准得可怕!若非她身负武艺且时刻保持警惕,今日就算不被猫抓伤,慌乱躲避之下,也极有可能失足滑入那深池之中!后果不堪设想!
“给本宫查!”苏窈的声音冷得掉冰渣,带着前所未有的肃杀之气,“这畜生是哪里来的?为何会出现在此处?负责清扫此处的宫人,当值的侍卫,一个都不许放过!给本宫彻查到底!” 她抚着小腹,感受着那轻微的悸动,一股强烈的后怕与滔天的怒意交织翻涌。为了除掉她和孩子,这些人,当真是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瞬间飞入紫宸殿。
彼时萧彻正在批阅奏章,听闻贵妃在御花园遇险,险些落水,手中的朱笔“啪嗒”一声掉落在御案上,鲜红的墨汁在明黄的奏本上洇开一大片,如同刺目的血。
他猛地站起身,动作之大带翻了身后的龙椅。那张总是带着温和笑意或高深莫测神情的俊美面容,此刻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深邃的眼底翻涌着骇人的风暴,那是雷霆震怒,更是……一种近乎恐慌的后怕!
“摆驾!去昭阳宫!” 他的声音嘶哑,带着压抑不住的戾气,如同受伤的猛兽发出的低吼。他甚至等不及御辇,大步流星地冲出紫宸殿,明黄色的龙袍下摆在疾行中猎猎作响,周身散发的冰冷煞气让沿途的宫人无不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帝王之怒,伏尸百万。这一次,他是真的动了杀心!
昭阳宫内,气氛凝重。
苏窈靠在暖榻上,孙太医正凝神为她诊脉。方才那瞬间的发力牵动胎气,虽无大碍,但也需静养安神。
萧彻如同一阵裹挟着冰霜的飓风冲了进来,所有宫人瞬间屏息跪倒。
“窈儿!”他几步跨到榻前,无视众人,一把抓住苏窈的手腕。他的手心滚烫,指尖却冰凉,带着细微的颤抖。目光急切地在她身上逡巡,看到她鬓角被猫爪划断的几缕发丝,看到她略显苍白的脸色,看到她下意识护在小腹的手……萧彻的瞳孔骤然紧缩,眼底的风暴几乎要化为实质!
“朕的皇儿……如何?”他看向孙太医,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
孙太医连忙回禀:“回陛下,万幸贵妃娘娘反应机敏,避开了正面冲撞,龙胎受惊,脉象略浮,但根基尚稳。臣己为娘娘施针安神,开了凝胎固气的方子,需静养数日,切莫再受惊扰。”
萧彻紧绷的下颌线这才微微松动了一丝,但眼中的戾气丝毫未减。他挥退太医和所有宫人,偌大的寝殿只剩下他们二人。
他紧紧握着苏窈的手,力道大得让她微微蹙眉,仿佛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不见。他俯下身,额头抵着她的额,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脸上,声音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嘶哑和压抑不住的狂怒:
“告诉朕,是谁?” 他的目光锁住她的眼,那里面不再是审视与探究,而是赤裸裸的、近乎狂暴的保护欲和毁灭欲,“那只该死的畜生,还有之前的毒……朕要知道,是谁活腻了,敢一而再地动朕的女人和孩子?!”
苏窈感受着他指尖的冰凉与掌心的滚烫,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惊怒与后怕,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酸又胀。她清晰地看到了这个素来以冷静自持、深不可测著称的帝王,因为她,因为他们的孩子,方寸大乱,露出了盔甲下最真实的软肋。
她反手回握住他颤抖的手,将脸颊轻轻贴在他微凉的掌心,汲取着一丝安定。她没有哭诉,没有抱怨,只是用一种平静却带着不易察觉疲惫的声音,将下毒与惊猫两件事,条理清晰地陈述了一遍。没有添油加醋,只是陈述事实,包括她对“缠丝”的辨识,以及自己是如何险险避开。
“臣妾无事,陛下不必忧心过甚。”她最后轻轻道,长长的睫毛垂下,掩去眼底的复杂,“只是……有些累了。”
“无事?”萧彻低吼一声,猛地将她拥入怀中,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揉碎进骨血里。他的下巴抵着她的发顶,身体因为后怕而微微颤抖,“窈儿,你知不知道,当朕听到你差点……”后面的话,他竟说不出口,那可怕的想象让他心胆俱裂。
他捧起她的脸,强迫她看着自己,眼底是深不见底的寒潭,也燃烧着焚尽一切的烈焰:“朕不管是谁,不管他背后站着谁!敢动你,敢动朕的孩子,朕要他们九族尽灭,永世不得超生!”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锥,带着令人骨髓冻结的杀意。
“来人!”萧彻松开她,转身对着殿外厉喝,瞬间恢复了那个冷酷帝王的模样,只是眉宇间的煞气更重。
大总管赵德全连滚爬爬地进来:“奴才在!”
“传旨!贵妃苏氏受惊,需静养安胎。着皇城司统领凌昭,即刻带人,封锁御花园事发之地及通往该处的所有路径!今日当值御花园的侍卫、内侍、洒扫宫人,全部拿下,押入内狱!严刑拷问!尚食局负责贡桔采买、验收入库、经手呈送昭阳宫的一应人等,即刻锁拿!给朕查!挖地三尺也要把那下毒和放猫的杂碎揪出来!若有包庇隐瞒,同罪论处!”
“奴才遵旨!”赵德全浑身一颤,知道陛下这是动了真怒,要掀起腥风血雨了。
旨意一下,整个后宫瞬间风声鹤唳,人人自危。内狱的刑具彻夜未停,凄厉的惨嚎隐约可闻。皇城司的缇骑西处拿人,空气里弥漫着铁锈般的血腥味。
萧彻没有再离开昭阳宫。他守在苏窈的榻边,亲自看着她喝下安胎药,亲手替她掖好被角。他处理政务的御案也被搬到了外间,堆积如山的奏折间,夹杂着凌昭不断送来的审讯密报。每一次密报送来,萧彻的脸色便阴沉一分,殿内的气压便低一分。
苏窈看着他紧锁的眉头,看着他眼底因熬夜和暴怒泛起的红丝,看着他为了她和未出世的孩子,不惜以帝王之尊行酷烈之事,心中那堵用理智和算计筑起的高墙,正在无声地崩塌。一种陌生的、带着酸楚和巨大满足感的暖流,悄然淹没了她。她知道,这次清洗会牵连无数,会坐实她“祸水妖妃”的恶名,但此刻,被他这样不顾一切地护在羽翼之下,她竟觉得,那恶名……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
她闭上眼,将手轻轻覆在依旧平坦的小腹上,感受着里面那个与她血脉相连的小生命。第一次,不是为了算计,不是为了复仇,仅仅是因为“母亲”这个身份本身,生出了一种强烈到令人心悸的保护欲和……归属感。
这一夜,昭阳宫的灯火亮至天明。殿外是血雨腥风,殿内是压抑的温情。苏窈在萧彻低沉的、安抚似的翻动奏折声中,沉沉睡去。而萧彻,则在处理完一份奏报后,久久凝视着她沉睡中依旧带着一丝惊悸的侧颜,伸出手,极其轻柔地,将她散落的一缕碎发别到耳后。那动作,珍视得如同对待稀世珍宝。眼底的冰层,在昏黄的烛光下,似乎裂开了一道细小的缝隙,有暖意悄然渗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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