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雪夜对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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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雪夜对弈

 

内狱的彻夜刑求与皇城司的雷厉风行,如同两把巨大的铁犁,狠狠犁过看似平静的后宫土壤。血淋淋的真相被一层层翻检出来,带着腐烂的腥气。

尚食局一个负责果品采买的副管事,在重刑之下熬不住,招认收受了沈家旧部、一位被贬黜外放的前礼部员外郎家人的重金贿赂,利用职务之便,将那批混入了“缠丝”毒粉的蜜渍金桔,替换了原本安全的贡品,送入昭阳宫。他以为只是些令人不适的泻药,万没想到是致命的剧毒。

而御花园那只训练有素、凶狠异常的黑猫,则来自冷宫附近一处早己废弃的宫苑。负责那片区域洒扫的一个老太监,曾是沈皇后宫中的旧人,因年老体衰被贬去守废宫。他供认,数月前便有人秘密找到他,以他宫外侄孙的性命相胁,逼他暗中收留并喂养这只野猫,并在特定的时间、地点将其放出。至于指使者是谁,他只知道每次命令都是通过一个哑巴小内侍传递的纸条,而那小内侍在事发后便如同人间蒸发。

线索,断在了冷宫。

萧彻看着凌昭呈上的密报,俊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凝结的寒霜越来越厚。沈家!又是沈家!哪怕皇后沈氏己被幽禁,沈家男丁尽数下狱,这些盘根错节的余孽,依旧如同跗骨之蛆,妄图用最卑劣的手段,摧毁他珍视的一切!

“传旨。”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却蕴含着滔天杀意,“前礼部员外郎沈文柏(沈皇后远房族叔),勾结内侍,意图谋害皇嗣,罪不容诛。着,即刻锁拿其满门,押解回京,交三司会审!凡涉事内侍、宫人,无论主从,一律杖毙!冷宫管事监管不力,纵容奸佞,杖一百,流三千里,遇赦不赦!”

旨意如同死神的镰刀,再次挥落。沈家最后一点苟延残喘的势力,被连根拔起,彻底碾碎。凄厉的哭嚎和绝望的哀求,在皇城内外响起,最终化为一片死寂。血腥味似乎更浓了,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宫人的心头。这一次,所有人都无比清晰地认识到:皇贵妃苏窈和她腹中的龙种,是陛下绝不容触碰的逆鳞!触之,即死!

一场声势浩大的清洗过后,后宫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平静。残存的妃嫔们噤若寒蝉,连日常请安都透着小心翼翼。昭阳宫更是成了禁地中的禁地,除了皇帝和固定的太医、心腹宫人,无人敢轻易靠近。

萧彻几乎将所有的政务都搬到了昭阳宫的外殿处理。他不再掩饰对苏窈的重视,每日必定抽出时间陪她用膳,过问她的饮食起居,甚至会在批阅奏折疲惫时,走到内殿门口,静静地看一会儿她安睡的容颜。

苏窈的胎象在孙太医的精心调理和绝对的静养下,逐渐稳固。腹部的隆起开始变得明显,一种属于母亲的柔光,悄然晕染了她的眉梢眼角,冲淡了那份刻意营造的妖娆艳丽,添了几分沉静温婉。她不再刻意扮演那个咋咋呼呼的“蠢美人”,在萧彻面前,她更多时候是安静的,或看书,或做些简单的女红(给未出世的孩子缝制小衣),偶尔与他目光交汇,会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真实的依赖。

这日傍晚,天空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宫阙的飞檐。到了掌灯时分,细密的雪花终于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很快便将琉璃瓦、朱红墙、青石径覆盖上一层纯净的银白。

昭阳宫的暖阁里,地龙烧得正旺,温暖如春。苏窈穿着宽松舒适的云锦寝衣,外面松松罩了件银狐裘的软毛坎肩,斜倚在窗边的美人榻上,望着窗外越下越大的雪。琉璃宫灯透出柔和的光,映着她莹白如玉的侧脸和微微隆起的小腹,静谧美好。

萧彻处理完最后一份加急奏报,揉了揉发胀的眉心,走进暖阁。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风雪夜归人,家中有灯火,有等候的温暖。这个念头猝不及防地撞入他冰封己久的心湖,漾开一圈细微的涟漪。

他挥手屏退侍立的宫人,只留下他们二人。

“在看雪?”萧彻走到榻边,很自然地拿起搭在一旁的厚绒毯,轻轻盖在苏窈的腿上。

“嗯。”苏窈回头,对他展颜一笑,那笑容褪去了往日的娇媚算计,显得格外干净柔和,“今年的初雪,来得真早。瑞雪兆丰年呢。”

她的笑容和话语,带着一种家常的温馨,奇异地抚平了萧彻连日来的疲惫和戾气。他在榻边的紫檀木棋枰旁坐下,棋枰上散落着黑白玉石棋子。

“可觉烦闷?陪朕手谈一局?”他指了指棋枰,语气是难得的温和随意,带着一丝征询。

苏窈眸光微动。下棋?这可不是她“蠢美人”人设该擅长的事。但此刻,在这温暖的雪夜,在他卸下了几分帝王威仪、流露出些许倦怠和家常气息的时刻,她忽然不想再伪装了。或许是因为腹中的孩子给了她勇气,或许是因为他连日来寸步不离的守护让她心防松动,也或许……是她自己厌倦了那层面具。

“臣妾棋艺粗陋,陛下可要让着些。”她起身,坐到他对面的锦墩上,语气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轻松俏皮,不再是刻意的娇憨。

萧彻眼中掠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更深的笑意:“无妨,随意消遣。”

烛火跳跃,映着两人专注的侧影。黑子先行,落子清脆。起初,苏窈落子显得颇为犹豫,甚至有些毫无章法,像是真的不善此道。萧彻也不催促,只耐心地陪着,偶尔指点一两句看似“漏洞”。

然而,十几手过后,棋局渐入中盘。苏窈的棋风悄然发生了变化。她的落子不再迟疑,反而变得迅捷而精准。看似随意的一步,却总能恰到好处地化解萧彻的攻势,甚至在不经意间,布下几个绵密精巧的陷阱。她不再刻意藏拙,属于她本身的、冷静缜密的思维开始在方寸棋盘上展露锋芒。

萧彻执白子的手悬在半空,看着棋盘上风云突变的局势,眼底的讶异渐渐被一种了然和更深沉的欣赏所取代。他不动声色,也收起了几分随意,开始认真应对。黑白棋子如两军对垒,在纵横十九道上激烈绞杀。苏窈的棋路诡谲多变,时而如灵蛇出洞,刁钻狠辣;时而又如磐石般沉稳,步步为营。萧彻则大开大合,帝王气象,以堂堂正正之师碾压,却又在细微处暗藏杀机。

两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暖阁内只闻落子之声,炭火的噼啪,以及窗外雪落簌簌的轻响。气氛宁静而专注,又带着一种高手过招的无声张力。

一局终了,竟是难分胜负,最终以半目之差,萧彻险胜。

“陛下棋力高深,臣妾输了。”苏窈放下最后一颗黑子,坦然认输,脸上并无懊恼,反而带着一丝棋逢对手的畅快。

萧彻却没有看棋盘,他的目光灼灼,如同穿透了表象,首首落在苏窈的眼底深处,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爱妃这‘粗陋’的棋艺,倒是让朕……刮目相看。” 他刻意加重了“粗陋”二字,语气意味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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