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境之外·万法台。
氤氲的云气与各色灵光在高台间流淌，为这片悬浮于云端的观礼之地更添几分仙家气象。
中央，那面巨大的玄天水镜悬浮半空，镜面如同星河铺展，分割出无数画面，将千瘴林内影像清晰映照。
清源长老端坐如松，目光沉静，大部分心神系于水镜中几位琉璃宗精心培养的弟子身上。
然而，当镜面流转，捕捉到边缘一角那个青色的身影时，他的眼眸，掠过一丝微澜。
画面中，谢棠正行至一片看似无害的沼泽边缘。
只见她身形灵动如林间精魅，脚尖在湿滑的苔藓和的树根上轻点错步。
用的分明是沈昭那小子的身法。
她几乎是贴着几处伪装成普通苔藓的、颜色深绿的剧毒藤蔓滑过，动作流畅得没有一丝多余。
紧接着，又拨开一片被瘴气笼罩的低矮灌木，露出了下方几株叶片边缘流转着银白月华的灵草——月影草。
她手腕轻翻，一柄小刀出现在指间，贴着草根轻轻一旋，叶片便完整脱落，被她小心收起，动作熟稔得如同演练了千百遍。
「好灵巧的身法……对陷阱的感知近乎本能。」
清源长老心中暗忖，目光在谢棠身上停留片刻，「练气九层巅峰……气息沉凝内敛，根基倒是出乎意料的扎实。」
思及此，眼角的余光，自然地扫向身侧侍立的沈昭。
沈昭垂手静立，目光也落在水镜上，仿佛只是在尽职观察。
但清源长老好歹也是他师叔，也算看着他长大。
他清晰地捕捉到沈昭那看似平静的面容下，几乎要将画面灼穿的目光。
那份专注，远超寻常。
「这孩子……莫非是他提前透露了秘境关窍？」清源长老心中了然，只将这份观察悄然按下。
一旁星衍台上，与其他人不同，明镜真人并未将目光聚焦于水镜的具体画面。
他眼帘低垂，覆着素色月绡，修长的手指在宽大的道袍袖中无声掐动。
他的“视界”里，是整个秘境空间流转的气机与数千试炼者命格交织而成的庞大星图。
突然，他掐算的手指微微一顿，眉峰几不可察地聚拢了一丝困惑。
蒙着月绡的“视线”穿透水镜的阻隔，“落”向谢棠所在的那片区域。
「怪哉……此女行进轨迹，为何隐隐与秘境‘生门’流转之机暗合？是误打误撞的巧合？还是……」
他指间的推演骤然变得复杂起来，试图捕捉那丝难以言喻的轨迹，却如同水中捞月，难以把握。
百草婆婆的目光恰好也落在那片采集月影草的画面。
看到谢棠那行云流水、不伤根须只取成熟叶片的手法，她布满皱纹的脸上顿时绽开慈和的笑容。
“呵呵，”她捋了捋鬓边银丝，侧头对身旁侍立的药童轻语，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带着赞许，“瞧见没？那丫头手法利落，取叶留根，是个懂药惜药的。这份心性和眼力，天生就该到我药王谷来侍弄灵植、钻研丹道。”
她越看越满意，眼中满是发现璞玉的欣喜。
沈昭不由微微侧目，但一想到谢棠与自己的约定，又按耐下来。
至于谢棠本人，对此番“万众瞩目”毫不知情。
她刚将最后一颗散发着清冽果香的朱红色赤焰果摘下来。
而她身后的慕容芷，却像热锅上的蚂蚁。
两天了！整整两天！
她跟着这个叫谢棠的散修，在这片鬼气森森的瘴林里兜兜转转，既不去寻找同伴，也不探索可能有线索的遗迹，净在采摘些在她看来毫无价值的杂草野果。
照这样下去，她们如何能通过试炼？
时间在一点点流逝，每一刻都让她心焦如焚。
她必须在剩余的时间里证明自己，证明她慕容芷不是家族里可有可无的弃子。
她看着谢棠慢条斯理地将赤焰果收好，那副从容的样子彻底点燃了她积压的怨气。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谢…谢道友，”慕容芷强压着翻腾的情绪，上前一步，脸上努力堆砌出关切又忧心的表情，声音刻意放得轻柔，“我们……我们是不是该想想办法，去找找那核心传送阵了？你看这玉牌……”
她掏出自己的玉牌，指着中心那不断缩小的数字“五”，“时间真的不多了啊。”
她眼神紧紧盯着谢棠，希望能看到一丝紧迫感。
谢棠闻言头也不抬，不紧不慢地将那枚灵果收好：“不急。该找到的时候，自然能找到。”
慕容芷藏在袖中的手猛地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不急？她怎么能不急！她每一刻都在煎熬！
她深吸一口气，既然催促无效，那就换个法子！
她故作神秘地又凑近了些，几乎要挨到谢棠的衣袖，压低声音：“谢道友，有件事……我不知该不该说。我看你似乎与我长姐慕容瑛相识？”
谢棠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示意她继续说。
那平静的眼神却让慕容芷心头莫名一紧。
慕容芷脸上立刻换上忧心忡忡的神色：“长姐她……唉，性子是出了名的烈，一点就着！脾气急得很！”
“我记得有一次，她和族里一位姐妹约好去坊市，结果那位姐妹被点小事耽搁了，晚了大概……嗯，也就半个时辰吧。长姐她……”
她刻意停顿，观察着谢棠的反应，“就在约定的地方大发雷霆！把人家铺子门口一对石雕的灵兽都给劈碎了。那动静，整条街都惊动了！我当时就在附近，吓得心都快跳出来。”
她煞有介事地抚着胸口，一脸“我是为你好”的表情：“我是担心啊……谢道友，你看这秘境这么大，万一我们路上真耽搁了，没按约定去找她，长姐她那火爆脾气一上来……迁怒于你可怎么办？她发起火来，可是六亲不认的！”
谢棠停下了所有动作。
她缓缓站首身体，目光不再是之前的随意，而是平静地落在慕容芷脸上。
目光并不锐利，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穿透力，仿佛能首接看穿她心底那点小心思。
慕容芷被这目光看得心底发毛，脸上的假笑瞬间僵住，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
“慕容芷姑娘，”谢棠的声音很平静，却像冰水一样浇在慕容芷心头“无论慕容瑛脾气如何，她终究是你的长姐，是慕容家的大小姐。”
慕容芷脸色“唰”地白了，嘴唇翕动：“我…我只是怕你……”
谢棠打断她：“身为妹妹，在外人面前如此‘关切’地诉说长姐的‘不是’，无论此事是真是假，似乎都……不太妥当吧？”
慕容芷的脸瞬间涨红，如同被人狠狠抽了一巴掌。
她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却被谢棠那平静却充满压迫感的目光钉在原地。
“若你是嫌我采集资源耽搁了行程，拖累了你的试炼进度……”谢棠声音微冷，“大可首言。你我萍水相逢，结伴本属自愿。你若有更好的去处，或者想另寻高明组队，随时可以离开。我绝不阻拦。”
她微微侧身，让开道路，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眼神淡漠。
“不必在此，搬弄是非，激我行事。”
“搬弄是非”西个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慕容芷的心上。
羞愤、难堪、被戳穿的狼狈以及计划落空的怨恨瞬间冲垮了理智。
“你……你！”慕容芷气得浑身筛糠般颤抖，指着谢棠，脸色由白转青再涨得通红“好你个不知好歹的散修，我好心提醒你，你竟如此污蔑我！你以为我愿意跟着你在这鬼地方浪费时间吗？你以为我愿意跟着你在这鬼地方浪费时间吗？你以为攀上我长姐一点关系就了不起了？你算什么东西！”
她瞪了谢棠一眼：“行！我走！我现在就走！我倒要看看，你一个人在这鬼林子里，能活几天！可别指望我长姐会来救你。”
说完，她狠狠一跺脚，转身冲进了浓雾弥漫的另一个方向，身影很快被灰绿色的瘴气吞没。
谢棠看着那雾气翻涌的方向。
「看来不是个合格的‘工具’。」她心中毫无波澜。
走了也好。
清净自在。
她素来最厌烦这等惯于挑唆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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