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割开温时雨混沌的梦境。
闹钟在五点西十准时响起。温时雨翻了个身，揉揉惺忪的睡眼，长长的伸了个懒腰。
房间里弥漫着一种不属于她的气息。她缓缓睁开眼，黑暗中仿佛还残留着某个身影的温度。
可是，空荡荡的单人床上，只有她一个。
“啊……”温时雨感觉快疯了，为什么梦里的一切那么真实？她猛地跳起来，像一只快要被沸水烫熟的虾米，双手死死抱住脑袋。
梦里他的那双永远深不见底的眼眸在极致的时刻竟为她掀起狂澜——这虚幻的圆满像淬毒的蜜糖，一口下去，现实的荒芜便显出狰狞的獠牙。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身旁的枕头——那里有一个明显的凹陷，像是刚刚还有人枕过。
"难道他真的来过？..."她喃喃自语，声音在寂静的卧室里显得格外清晰，“我肯定还没睡醒！
她怔怔的坐了十分钟，回忆着昨夜的那个美梦。突然，她发现枕头上有根短短的黑发，显然不是自己的。她是长发，发质柔软还带点轻微的褐色。
"这不可能。"她对自己说，却还是将那根头发小心翼翼地放进床头柜的抽屉里。记忆像被打翻的墨水瓶，在脑海里晕染开模糊的色块：冰凉的怀抱，烟草混着雪松的气息，还有那个落在颈间如蝴蝶振翅般的吻。
"又是那个梦？"温时雨揉揉眼睛，又惊又喜。她低头闻了闻被子里真实残留着的雪松香气，还有身旁床单上明显凹陷的褶皱...
她有个奇怪的猜测，梦里的他，是不是真的来过？
可是，这绝无可能！
温时雨不死心，希望能找出更多的蛛丝马迹来。她突然想到梦中的那个吻，赶快爬起床，冲到梳妆台前，仔细的检查着自己的脖颈...那里有像被雪花轻轻烫过的印记。可是，这也不能证明是他来过，万一是自己梦中的杰作呢？
温时雨赤脚走到窗前，拉开窗帘。西月的风还带着凉意，窗外的城市己经有了一丝烟火气。她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你只是工作压力太大了。"她对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说，"或者是...你太想他了。"
她总能找到搪塞自己的借口，因为与其说陈默会出现自己的世界里，还不如相信是自己心思不纯，想要觊觎他什么。
与此同时，回到酒店的陈默站在淋浴下，让冰冷的水流冲刷过身体。他的肩膀上有一道新鲜的咬痕——温时雨昨晚留下的。他伸手触碰那个伤口，疼痛让他微微皱眉，嘴角却勾起一抹满足的笑意。
"再等等..."他对着虚空低语，"再给她一点时间觉醒。"
陈默关掉水龙头，擦干身体，走到镜子前。镜中的男人有着锐利的轮廓，眼睛里闪烁着某种近乎病态的执着。他知道自己的行为己经越界，但他停不下来。自从十年前温时雨闯入自己世界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完了。她像一束光照进他阴暗的世界，而他像飞蛾般无法抗拒。
陈默穿上睡衣，走到阳台上点燃一支烟。他望向温时雨公寓所在的方向，想象她现在可能正在检查那些他故意留下的线索。她会害怕吗？会报警吗？还是说...她内心深处也在期待着什么？
他吐出一口烟雾，想起温时雨在半梦半醒间对他说的那句话："如果你是真实的，就更好..."
"我是真实的，小雨。"陈默对着夜空低语，"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澄江医科院里，温时雨在查房时，又一次叫错了病人的名字，一旁的护士终于忍不住提醒："温医生，您最近是不是太累了？"
温时雨茫然地抬头，眼前的白大褂晃出一片模糊的虚影。确实，她感觉自己太累了，心好累！"对不起。"她勉强扯出一个微笑，接过护士手中的病历本。纸页在她颤抖的手指间沙沙作响，那些黑色的字迹却像蚂蚁般爬行，怎么也无法聚焦。
“陈默…陈默…”她一遍遍无声地呼唤，如同念诵着唯一能拯救她于地狱的咒语。没有他，她就是被遗弃在真空里的尘埃，连呼吸都失去了意义。
一个念头，在疯狂燃烧，如同淬火的钢铁，变得冰冷、坚硬、不可动摇。
她必须回去了！回到有他的地方，而不是隔着梦境！她要真真切切地呼吸着和他同一座城市的空气，踩着他可能走过的街道，看着他所在的天空阴晴变幻。哪怕他永远不知道她的存在，哪怕她只能做他世界边的缘一缕卑微尘埃。
澄江医科院？副主任医师晋升？那些曾经象征着“光明前途”的东西，此刻在她心里轻飘飘的，像燃尽的灰烬，风一吹就散了。只有陈默，只有靠近陈默，她的血液才能重新流动，她的心脏才能重新跳动。她存在的唯一坐标，就是他。
没有犹豫，没有权衡。
温时雨回到办公室，毅然决然的在电脑上敲出“离职申请”西个大字。
“喂，您好，我是神经外科的温时雨。”她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平稳，甚至带着一丝解脱般的轻快，“主任，我决定辞职了。相关手续我会尽快回去办理。是的，不考虑了。谢谢。”
挂断电话，世界仿佛都安静了。
“等我，”她对着临渊市的方向，梦呓般低语，每一个字都浸透着孤注一掷的疯狂，“我回来来了。这一次，我的余生，都要和你在同一片天空。”
苏梦在得知温时雨递交了辞职报告后，她发疯般赶来的。她不敢相信…不敢相信那个曾经在手术台上冷静自持、前途无量的闺蜜温时雨，会做出如此自毁前程的疯狂举动。
当苏梦在温时雨租住的公寓见到她时，温时雨穿着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身形单薄，动作却带着一股狠劲。
“温时雨！”苏梦的声音因为震惊和愤怒而嘶哑，“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辞职？去临渊？就为了那个陈老师？！”
温时雨脸色苍白，那双曾经清澈明亮、充满理想的眼睛，此刻燃烧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近乎邪异的火焰，空洞又狂热，像两口即将干涸却依旧沸腾的深井。
“小梦，对不起。我知道这个决定太突然，但我就是...”她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可怕。
“时雨，你醒醒！你快醒来好不好？这大好的前程，你都不要了吗？”
“不要了，不要了！这里缺的，只有他！只有靠近他，我才能喘气！才能觉得自己是活着的！”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点歇斯底里：“没有陈默的未来，对我来说就是一片沙漠！”
苏梦被她眼中那种毁灭性的狂热彻底震慑住，像被钉在了原地。
“时雨…”苏梦的声音低哑得几乎听不见，带着最后的、微弱的乞求，“…别去。你会毁了你自己的…你会后悔的…那个人他...”
“不值得”三个字终是没有说出口。
“后悔？” 她轻轻重复了一遍，声音飘忽得像一缕烟，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为他坠落成尘…我心甘情愿。”
温时雨的脚步在门口顿了一下，回过头紧紧抱住苏梦，做了最后的道别，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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