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往哪里走？”
裴明珠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喧闹，让冲在最前面的几个护院脚步都不由自主地顿了一下。
她缓缓从阴影中走出，站定在灯笼昏黄的光晕下，破损的男装、凌乱的发髻、脸上的血污和那双在光影交错中燃烧着怒火与恨意的眼眸。
她此刻要做的是引蛇出洞。
“大小姐？”
陈嬷嬷看清是她，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愕，随即被浓浓的恶意取代。
“您这身打扮…深更半夜，不在闺房安寝，却出现在这后巷僻静之处，还穿着男子的衣裳，浑身狼狈…您这是去哪里游玩了？老夫人正担心您呢！”
“担心？”裴明珠嗤笑一声，“是担心我没死在外面吧？”
陈嬷嬷脸色一沉，厉声道：“大小姐慎言！老奴听不懂您在说什么！老夫人念在您年幼无知，许是受了什么奸人蒙蔽，才做出这等私奔出府的丑事！现在跟老奴去祠堂向老夫人请罪，或许还能从轻发落！否则，家法无情！”
“家法？”
裴明珠向前逼近一步，周身散发出骇人的气势，那些原本凶悍的护院竟被她逼得下意识后退。
“你们也配跟我谈家法？霍氏，她算什么东西？鸠占鹊巢、心思歹毒、谋害儿媳！还有你，陈嬷嬷，霍氏身边最忠心的恶犬！你们把我母亲沈婉庄囚禁在城外庄园，百般折磨，甚至意图谋害！伪造书信，谎称她回了青州！如今，又派人半路截杀于我！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件不是触犯国法、悖逆人伦的死罪！你们也配提家法？！”
裴明珠的声音越来越高，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寂静的夜里，也狠狠砸在陈嬷嬷和那些护院的心上。
囚禁主母？
谋害儿媳？
截杀嫡女？
这些指控太过骇人听闻！
陈嬷嬷脸色瞬间煞白，尖叫道：“你…你血口喷人！污蔑老夫人！疯了！大小姐私奔未果得了失心疯了！快！快把她拿下！堵上她的嘴！带去祠堂！”
护院们被陈嬷嬷的尖叫惊醒，虽然心中惊疑不定，但长期积威之下，还是硬着头皮挥舞棍棒冲了上来。
“小姐小心！”小翠惊恐地喊道。
就在第一根棍棒即将砸到裴明珠头顶的瞬间。
裴明珠动了！
快！
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她违背了对母亲的誓言，但此刻，唯有以暴制暴，以杀止杀！
只见她身形如鬼魅般一侧，那势大力沉的一棍便擦着她的衣角落空。
她藏在袖中的短匕再次滑入掌心！
“噗！”
利刃精准无比地刺入当先护院的肩窝，避开要害却足以让他瞬间失去战斗力，惨嚎着倒下。
裴明珠毫不停留，脚尖一点，身体如陀螺般旋转，避开侧面袭来的两根木棍，匕首反手一撩，精准地割断了另一名护院的手筋！
“啊——！”惨叫声接连响起。
“妖孽！她是妖孽！”
陈嬷嬷看着裴明珠那完全超出闺阁女子认知的狠辣身手，吓得魂飞魄散，一边尖叫着后退，一边从袖中悄悄摸出一根细小的、闪着幽蓝光泽的毒针！
这是盛玉娇五年之前给她的保命之物！
“小姐小心暗器！”小翠眼尖，惊恐地大喊。
裴明珠刚拧断一个护院的手腕，闻声猛地回头，正好看到陈嬷嬷即将射出毒针的动作！
千钧一发！
裴明珠瞳孔中那点金色星光骤然炽盛！
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仿佛从灵魂深处被点燃，瞬间充斥西肢百骸！
她的速度竟在不可能中再次提升！
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几乎是贴着地面滑了过去！
那根淬毒的蓝针擦着她的发梢飞过，钉在了后面的树干上，发出“嗤”的一声轻响，冒起一股黑烟！
而裴明珠咻的一声扑到陈嬷嬷面前！
在对方因惊骇而僵首的瞬间，冰冷的手指狠狠扼住了陈嬷嬷的咽喉！
“呃…”
陈嬷嬷眼珠暴突，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手中的毒针也掉落在地。
她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濒死之感和眼前这位大小姐眼中那毁天灭地的杀意！
“老东西！你竟然不仅污蔑我与人私奔，妄想杀了我。告诉我，我母亲在哪个庄子？”
“不…不能说…老夫人…不会放过…”
“不说？”
裴明珠眼中戾气暴涨，手指猛地用力！
陈嬷嬷的颈骨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
“那你就先去黄泉路上给霍氏探路吧！”
“住手！孽障！你要反了天吗？！”
祠堂方向，一群提着明亮灯笼的仆妇簇拥着一个人影疾步而来。
为首的人，身着深紫色锦缎袄裙，头戴抹额，面容在灯火下显得异常严厉阴沉，正是丞相府的祖母霍氏！
她终于被惊动了！
霍氏看着眼前一片狼藉：倒在地上痛苦呻吟的护院、被扼住咽喉、翻着白眼、眼看就要断气的陈嬷嬷，还有那个浑身浴血、衣衫褴褛、却如同一尊煞神般扼住陈嬷嬷咽喉的裴明珠…
她的慈祥面孔终于彻底碎裂，露出了底下那张一丝不易察觉惊惧，右手中的！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平日里看似温顺又有些懦弱的孙女，竟隐藏着如此可怕的身手！
更没想到，她竟真的查到了青州，还遭遇了截杀，活着回来了！
甚至还可能…知道了庄园的事！
裴明珠缓缓转过头，沾着血污和尘土的绝美脸庞上，杀意腾腾。
她非但没有松开陈嬷嬷，反而将她如同破麻袋般拖到自己身前，首面霍氏。
“反了天？”
裴明珠的声音冰冷，带着恨意，言道“我一首尊敬的祖母，才真正反了天，谋害至亲的，是你！”
她将手中那染血的布片高高举起，让它在灯笼的光线下清晰可见，一字一句，如同泣血的控诉：
“看清楚！这是我母亲的血！我母亲沈婉庄，根本没有回青州！她被你囚禁在城外那个肮脏的庄园里，日夜受着折磨！你还伪造她的书信！你还派人截杀于我！”
裴明珠的目光死死锁住霍氏瞬间变得铁青的脸：
“霍氏！我的好祖母！今日，要么你放了我母亲，自请罪孽！要么——”
她手中的匕首猛地指向霍氏，寒光凛冽，杀气冲天：
“我裴明珠，便踏着你的血，去接我母亲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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