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棂洒进屋内时，唐平被院子里“沙沙“的扫雪声惊醒。
他睁开惺忪的睡眼，发现窗外飘着细碎的雪花，窗玻璃上结着晶莹的冰花，在晨光中折射出七彩的光芒。
唐平伸手揉了揉眼睛，突然发现枕头边上放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红包，下面还压着一张对折的纸条。
他小心翼翼地展开，上面是奶奶那钢筋有力却一笔一划格外认真的字迹：“阳阳，奶奶赢的钱都在这儿了。谢谢你教奶奶玩牌，这是奶奶过得最开心的一个年。“
纸条边缘有些皱皱的，像是被反复过。唐平心头一热，捏着红包轻手轻脚地走到窗前。
透过结着霜花的玻璃，他看到奶奶高大的身影正在院子里扫雪。老人家穿着藏青色的棉袄，头上包着大红色的头巾，正拿着大竹扫帚一点一点清扫着昨夜落的雪。
她的动作很轻，扫帚划过积雪发出细碎的“沙沙“声，似乎生怕吵醒还在熟睡的家人。
“奶奶，我来帮您。“唐平三两下套上棉袄，趿拉着棉鞋就跑了出去。
冷冽的晨风扑面而来，冻得他打了个哆嗦。奶奶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转身时脚下不稳，差点滑倒。
“怎么起这么早？“奶奶拍了拍唐平的肩膀，呼出的白气在晨光中氤氲，“大年初一，多睡会儿。“
“睡不着了。“唐平接过扫帚，触手冰凉，“您进屋暖和暖和吧，这儿交给我。“
奶奶却没动，只是站在一旁看着唐平扫雪，眼神温柔得像是要把他此刻的样子刻进心里。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轻声说：“阳阳，这几天辛苦你了。“
唐平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不辛苦啊，陪您打牌挺开心的。“
“傻孩子，“奶奶笑着摇摇头，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奶奶知道你是让着我的。你打牌那么厉害，前几把教我时那手法，一看就是行家，怎么会把把都输？“
唐平一时语塞，扫帚在雪地上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原来奶奶早就看出来了。
“我就是想啊，“奶奶望着远处渐渐亮起来的天色，声音轻得像飘落的雪花，“平时家里难得这么齐整。你爸成天出差，你妈还要照顾家里，你二叔是警察，二婶也忙，两个姑姑嫁得远，一年到头也就过年能聚几天...“
晨光中，奶奶的身影显得有些佝偻。唐平这才恍然大悟，心头泛起一阵酸涩。
奶奶这么沉迷打牌，不是真的有多喜欢这个游戏，而是因为只有打牌的时候，全家人都会围坐在她身边，你一言我一语，热热闹闹的，就像从前孩子们还小的时候一样。
“奶奶...“唐平刚想说些什么，房突然“吱呀“一声被推开。抬头望去，是爸妈起床了，出来磕头拜年：
“妈，过年好！儿子给您拜年了！“
奶奶脸上立刻绽开笑容，小跑着迎上去，脚步轻快得不像个老人：“都多大人了，还磕头？！“
看着奶奶高兴的样子，唐平突然明白了什么。他悄悄退回屋里，发现唐辰己经醒了，正坐在床边数红包。
“哥，“唐辰神秘兮兮地招手，眼睛亮晶晶的，“你看，奶奶把我输的钱都还给我了，还多给了好多！“她晃了晃手里厚厚一沓钞票，又压低声音，“我数了数，比我输的多了一倍呢！“
唐平笑着揉了揉妹妹的头发：“因为奶奶最疼你了。“
正说着，院外传来一阵汽车喇叭声。唐平探头一看，竟是颜学虎那辆黑色轿车停在了门口。车门打开，颜琪和颜瑶两姐妹穿着崭新的红色棉袄跳下车，像两朵娇艳的梅花绽放在雪地里。颜学虎跟在后面，手里提着几个精致的礼盒。
“奶奶过年好！“颜琪甜甜地问候，举止端庄得体。颜瑶则活泼得多，蹦蹦跳跳地往屋里跑：“唐平小哥哥！新年好呀！“
没等唐平反应过来，白霜和白雪妃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左一右架住颜家姐妹就往厢房拖：“来，咱们姐妹说说话！“白霜还回头冲唐平眨了眨眼。
颜琪挣扎着回头，看向唐平的眼神突然变得古怪起来，脸颊还泛起一抹红晕。唐平一头雾水，正要跟过去看看，却被奶奶叫住：“阳阳，来帮奶奶泡茶。“
厨房里，水壶“咕嘟咕嘟“冒着热气。奶奶从柜子深处取出一个铁皮盒子，里面是她珍藏的茉莉花茶。
“这是你三姑父去年捎来的，“奶奶舀出两勺，“平时不怎么喝，今天来了客人...“
唐平看着奶奶佝偻着背烧水泡茶的背影，突然想起小时候，奶奶也是这样，总是把最好的东西留到客人来或者孩子们回家的时候。
整个上午，家里人来人往，拜年的亲戚络绎不绝。唐平注意到，奶奶虽然把那副扑克牌放在茶几上最显眼的位置，却始终没提打牌的事。倒是父亲主动提议：“妈，咱们玩两把？我记得您可爱打牌了。“
奶奶摆摆手，给每个人杯子里添上热茶：“大过年的，说说话多好。“
中午吃饭时，三张大圆桌拼在一起，足足坐了二十多口人。唐平趁乱溜到厢房，却见颜琪和颜瑶红着脸从里面跑出来，看见他就像见了鬼似的躲开了。
唐平莫名其妙地推开门，只见白霜姐妹和唐婠婠正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见他进来立刻噤声，三双眼睛齐刷刷地看着他，里面闪烁着促狭的光芒。
“你们跟她们说什么了？“唐平狐疑地问。
白霜一脸无辜地眨眨眼：“没什么啊，就是聊聊女孩子的事。“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比如将来要几个孩子之类的...“
唐平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什么？！“
白雪妃赶紧打圆场：“少爷别听她胡说，我们就是聊了聊家常。“但嘴角的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
唐平将信将疑，但外面己经在喊开饭了，只好暂时按下心中的疑惑。接下来的几天，他和白霜姐妹、唐婠婠一首住在奶奶家。奇怪的是，奶奶再也没有张罗打牌，反而更喜欢拉着大家聊天，讲讲父亲小时候的糗事，或者听小辈们说说外面的新鲜事。
年初五早上，唐平起床时发现奶奶一个人在堂屋擦那张扑克牌。她擦得很仔细，先用软布拂去牌面的灰尘，再用棉签小心清理牌边的污渍，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晨光透过窗户洒在牌桌上，照亮了奶奶满是皱纹却专注的侧脸。
“奶奶，“唐平走过去坐下，“怎么不玩了？“
奶奶笑了笑，把扑克牌在手里摆成一个扇形：“玩够了。这几天家里这么热闹，奶奶心里高兴。“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来，“你们年轻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忙，奶奶知道。就是有时候一个人坐着，总会想起你们小时候围着我转的样子...“
她的目光落在墙上那张全家福上，照片里的唐平和唐辰还是两个小豆丁，一左一右趴在奶奶膝头。如今相框边缘己经有些发黄，但玻璃擦得一尘不染。
唐平鼻子一酸，握住奶奶粗糙的手：“以后我们常回来看您。“
奶奶拍拍他的手背，眼睛亮亮的：“好，好。“她抬头看了看墙上的老式挂钟，“你们今天要回去了吧？“
这时，白霜在院子里喊：“少爷，该收拾东西了，咱们今天不是要回去吗？“
唐平应了一声，却坐着没动。他看着奶奶小心翼翼地把扑克牌收进抽屉里，突然说：“奶奶，今晚咱们再玩最后一把吧？把大家都叫上。“
奶奶愣了一下，随即笑开了花，眼角的皱纹像绽放的菊花：“好！不过这次可不许让着奶奶！“
那天晚上的牌局格外热闹，一首持续到深夜。奶奶笑得像个孩子，虽然输多赢少，却比赢牌时还要开心。
唐平注意到，奶奶的目光更多是停留在围坐在牌桌旁的家人脸上，而不是手中的牌。灯光下，奶奶满是皱纹的脸洋溢着幸福的光彩，比任何新年装饰都要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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