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SDC江城分部深处，一处早己废弃的旧能源输送管道区。
这里远离核心区的人流与精密仪器，只有永恒的沉寂和废弃金属特有的冰冷。
此刻，陈歌正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半跪在一段首径足有两米的巨大水平管道上。
他身上穿着基地配发的、没有任何标识的深灰色基础训练服，额发被汗水浸湿，一缕缕贴在苍白的额角。
他紧闭着双眼，身体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右手五指张开，死死按在冰冷的锈铁上。
在他掌心下方，一团只有乒乓球大小的、微弱而浑浊的土黄色光晕，正在极其艰难地凝聚。
光晕内部如同沸腾的泥浆，无数细小的源力颗粒疯狂地冲撞、逸散，发出细微的“噼啪”声，仿佛随时会炸开。
“凝神！不是用蛮力挤压！” 苏璃清冷的声音如同冰锥，刺破寂静，从下方传来。
她站在管道下方的阴影里，抱着双臂，露出那双毫无波澜的眸子，正冷冷地注视着陈歌的每一个细微动作。
“源力是你意志的延伸，不是囚徒！感受它的质，引导它的流！你的愤怒和急躁，只会让它更狂暴！”
陈歌咬紧牙关，喉咙里发出压抑的闷哼。
感受？引导？他满脑子都是维生舱里妹妹周身萦绕的暗紫色光晕，是蚀源那令人作呕的蠕动纹路！
每一次尝试沉下心，那些画面就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神经，引动胸口星核一阵阵冰冷的悸动和刺痛，让好不容易聚拢的一点源力瞬间溃散！
“呃啊！” 掌心那团浑浊的光球猛地一颤，几缕狂暴的土黄色气流如同失控的鞭子，狠狠抽在他手腕上，留下几道灼热的红痕。
光球随即“噗”的一声轻响，彻底消散，只在锈蚀的管道表面留下一个浅浅的焦黑印记。
失败。又一次。
陈歌猛地睁开眼，布满血丝的眼中充满了挫败和一丝压抑不住的暴戾。
他狠狠一拳砸在冰冷的管道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锈粉簌簌落下。
“废物…”他低声咒骂，不知是在骂自己，还是在骂这该死的力量。
“起来。”苏璃的声音依旧冰冷，听不出情绪。
她脚尖在旁边的支架上一点，身体如同没有重量的羽毛，轻盈地跃上管道，落在陈歌面前。冰冷的靴底踩在锈铁上，没有发出丝毫声音。
“源力，不是凭空想象。”她伸出手，掌心向上。没有复杂的姿势，没有咒语吟唱。一点纯粹的、冰蓝色的光芒在她掌心凭空亮起，迅速凝聚成一朵缓缓旋转的、精致剔透的冰晶莲花。
“这是‘凝’，最基础的源力塑形。”苏璃的声音在冰莲的微光中显得更加清冽，“它需要你绝对的专注，以及对自身能量粒子最精微的感知与控制。” 她手腕一翻，冰莲无声碎裂，化作点点冰晶消散在空气中。
“而你，”她的目光落在陈歌紧握的拳头上，那里残留着源力失控的灼痕和砸击管道的淤青，“你的精神力像失控的野火，源力如同受惊的兽群。你想用蛮力驱使它们，结果就是被反噬。”
“想救你妹妹？”苏璃的声音陡然带上了一丝锋锐，“那就先学会控制你自己！控制你的愤怒，控制你的恐惧，控制你那双…总想撕碎一切表象的眼睛！”她指的是解析能力。
“在你能像呼吸一样自然地将一滴水凝于指尖而不散之前，你靠近陈舞，就是给她带去最大的危险！蚀源对精神波动和失控能量的敏感度，远超你的想象！”
“水滴…”陈歌看着自己布满灼痕和淤青的手掌，又看向苏璃刚才凝聚冰莲的位置。那举重若轻的掌控力，与他狂暴的失败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他重新闭上眼，不再去看苏璃，不再去想那些撕心裂肺的画面。
他将所有残存的意志力，如同抽丝剥茧般，一丝丝收拢，全部贯注于那只伤痕累累的右手。
不再试图“挤压”，不再试图“控制”源力本身。
他尝试着“感受”——感受空气中游离的、稀薄而狂暴的源力粒子；感受自己体内，那源自心脏星核、流淌在枯竭经脉中的微弱暖流。
这一次，他不再抗拒那刺痛，而是尝试着…容纳它。如同溪流容纳水底的尖石。
时间在死寂的管道间缓慢流逝。只有应急灯电流的微鸣和陈歌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汗水沿着他的鬓角滑落，滴在冰冷的锈铁上，瞬间消失。
苏璃静静地站在一旁，如同融入阴影的雕像，只有那双冰冷的眸子，一瞬不瞬地注视着陈歌那只微微颤抖的手。
陈歌的指尖，极其细微地、几乎不可察觉地颤动了一下。
一点比米粒还要微小、几乎完全透明的水珠，凭空出现在他食指指尖！
它微弱得如同晨曦的露水，在惨白的灯光下几乎看不见。
“成功了！”陈歌一丝惊喜。
虽然只是一缕，但它确实存在！并且，在陈歌那近乎枯竭却无比专注的精神力维系下，顽强地维持着那极其脆弱的形态，足足坚持了…三秒！
啪。
细微到几乎听不见的轻响。水珠终究还是承受不住，溃散消失，只在指尖留下一点微凉的湿意。
陈歌猛地睁开眼，布满血丝的眼眸死死盯着自己的指尖，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喘着粗气。
三秒…只有三秒！微不足道！与苏璃那信手拈来的冰莲相比，如同萤火之于皓月！
苏璃冰冷的眼底，似乎有极其细微的波动一闪而逝。
她没有说话，只是转身，轻盈地跃下管道，身影消失在纵横交错的巨大锈蚀管道投下的、更深的阴影里。
只有一句毫无情绪波动的话，如同遗落在冰冷金属上的回音，传入陈歌耳中：
“明天，继续。目标：五秒。”
陈歌依旧半跪在冰冷的锈铁管道上，指尖残留着那一点微凉的湿意。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那上面有灼痕，有淤青，有汗水，也有…一丝微弱却真实不虚的、属于他自己的力量痕迹。
他缓缓收拢手指，将那点微凉的触感紧紧攥在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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