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高原，寒风依旧凛冽如刀。苏明远裹紧了身上的皮袄，眉头紧锁，望着眼前通往西夏边境的茶马古道。这是他倾注心血、联合几家湖州大商户，耗费巨资疏通的一条新的商道，本指望能打破钱府对传统茶马交易的垄断，也为苏家开辟一条新的生路。然而，此刻，这条寄托着希望的商道，却成了死亡之路。
前方山谷入口处，一片死寂。几十匹驮着茶砖、丝绸的健马，连同几十名精干的马帮汉子，横七竖八地倒毙在蜿蜒的山道上。尸体尚未完全僵硬，但皮肤上布满了一片片触目惊心的紫红色斑块，如同盛开的死亡之花。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令人作呕的甜腥气。
“鼠疫？”随行的老郎中声音发颤，远远看着不敢靠近，“这红斑…像是…像是血瘟（鼠疫的古称）！”
恐慌瞬间在马帮剩余的人群中炸开。血瘟！沾之即死，无药可救！人群骚动起来，有人掉头就想跑。
“站住！”苏明远厉声喝道，声音在寒风中异常清晰，“所有人原地待命！未查清前，擅自离队者，以通敌论处！”他深知，若真是鼠疫，一旦扩散，后果不堪设想。他迅速指挥人手，用带来的生石灰和烈酒，在发现尸体的山谷入口处设置隔离带，严禁任何人靠近尸体区域。
“封锁所有出口！方圆十里内，严禁任何人畜进出！尸体就地深埋，撒大量生石灰！接触过尸体的人，单独隔离观察！”苏明远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现代防疫知识的碎片在此刻发挥了作用。
然而，封锁令刚下，当地负责治安的巡检官就带着几个兵丁气势汹汹地赶来。
“苏明远！你好大的胆子！”巡检官骑在马上，趾高气扬，“谁给你的权力封锁官道？什么鼠疫？我看分明是你苏家商队运了不干净的东西，惹怒了山神！速速撤去路障，清理道路，否则别怪本官不客气！” 言语间，眼神闪烁，似乎急于掩盖什么。
苏明远心中雪亮。这巡检官，平日没少收钱府的好处。他据理力争，搬出《宋刑统》中关于瘟疫防控的条款，坚持封锁。双方在寒风中对峙，气氛剑拔弩张。
入夜，封锁线外临时搭起的营地里篝火跳动。苏明远毫无睡意，鼠疫的症状虽像，但那甜腥气…似乎与桑园投毒、贡果下毒的气味有某种微妙的相似？他心头疑云重重。趁着夜色和守卫换岗的间隙，他戴上自制的厚布口罩和浸过烈酒、醋的手套，毅然决然地再次靠近了那片死亡山谷。
寒风呜咽，如同亡魂的哭泣。苏明远强忍着巨大的心理压力和生理不适，借助火把的光亮，仔细检查着几具靠近边缘、相对“新鲜”的尸体。紫红色的尸斑、的淋巴结…确实符合腺鼠疫特征。但他不死心，用镊子小心地掰开一具尸体紧咬的牙关。
火光下，牙齿缝隙间，一点微弱的金属反光吸引了他的注意！他屏住呼吸，用镊子极其小心地，从死者牙缝深处，夹出了一块米粒大小、边缘锐利的金属碎片！
碎片上沾着黑褐色的血污，但依稀可辨其形状——是一个微缩的、断裂的驼铃铃舌！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极其细微、独特的西域风格花纹！
苏明远的心跳骤然加速！他立刻想起，半月前，钱府大宴宾客，广邀西方商贾，其中就有一队来自西域、行踪诡秘的胡商！他们携带的驼队，驼铃声清脆悠远，与宋地驼铃迥异！
西域驼铃碎片！出现在本应只与汉地商人接触的马帮死者口中！这绝非巧合！鼠疫是假象！这分明是一场精心策划、利用剧毒伪装成瘟疫的屠杀！目的就是彻底摧毁他苏明远苦心经营的茶马新道，掐断苏家的财路和希望！而执行者，就是那些半月前在钱府出入自由的西域“商人”！他们，是北阙司的毒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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