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海贸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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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海贸风云

 

飓风撕扯着“苏记海鹘号”的船帆,巨浪如墨色山峦砸向甲板。

苏明远死死攥住缆绳,咸腥的海水灌入口鼻,视线被暴雨割裂。

一道惨白的闪电劈开夜幕,照亮不远处钱府货船甲板上——数十口钉死的黑檀木箱在颠簸中撞开箱盖,露出里面泛着幽冷金属光泽的弩机!

“那是……神臂弓!”船老大嘶吼的声音被狂风吞噬。

——

三日后,风平浪静。

浑浊的海水下,苏明远潜到沉船残骸旁。腐烂的货箱散落,散出的并非丝绸茶叶,而是一捆捆崭新的、朝廷严禁的踏张弩。

他拨开一具缠着海藻的浮尸衣襟,尸身左胸赫然烙着一个狰狞的鬼面蝎刺青——钱府护院独有的标记!

当他触碰到船舷龙骨断裂处,指尖传来异样触感。剥开厚厚的藤壶与锈迹,一行深刻入骨的西夏文字显露出来:

“八月十五,钱塘见——北阙司”

腰间贴身藏着的青铜罗盘,毫无征兆地骤然发烫!

东海,八月。本该是海晏河清的季节,此刻却如同末日降临。

天穹低垂,墨汁般的乌云翻滚沸腾,仿佛要倾塌下来,将整个大海压碎。狂风不再是风,而是无数无形的巨手,疯狂地撕扯、蹂躏着海面上一切生灵。“苏记海鹘号”这艘新下水的坚固海船,此刻在狂暴的自然伟力面前,渺小得如同一片枯叶。百丈高的巨浪带着毁灭的咆哮,连绵不绝地砸向船体,每一次撞击都让龙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木屑与海水西溅。

苏明远被狠狠掼在湿滑冰冷的甲板上,咸涩刺骨的海水瞬间灌满口鼻,呛得他眼前发黑。他挣扎着,指甲在甲板的木纹上抠出血痕,才勉强抓住一根粗粝的缆绳稳住身体。左眉骨那道浅疤被咸水蛰得生疼,雨水混合着汗水,沿着他带着一缕不自然银白的发梢不断淌下,模糊了视线。他用力抹了把脸,透过被狂风暴雨割裂的迷蒙,死死盯住右舷不远处那艘同样在怒海中挣扎的巨影——钱府的“海龙号”。

又是一道撕裂天幕的惨白闪电!

刺目的光芒瞬间照亮了“海龙号”剧烈起伏的甲板。就在船身被一个巨大的浪头高高抛起的刹那,甲板上数十口用铁链临时加固的巨大黑檀木箱,在剧烈的颠簸中猛地相互撞击!一口箱子的顶盖被撞开了缝隙!

闪电的光芒吝啬而短暂,却足以让苏明远看清那缝隙里露出的东西——

不是预想中的丝绸卷轴,也不是沉甸甸的铜锭。

是冰冷的、泛着死亡幽光的金属构件!排列整齐,带着精密的卡榫和狰狞的弧度!

“神臂弓!那是神臂弩的部件!”紧贴在桅杆旁的老船把式陈老大,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却瞬间被狂风的咆哮吞噬,只留下一个惊骇欲绝的口型。

神臂弓!大宋军器监严控、严禁流出的国之重器!威力惊人,百步穿杨,乃是对抗西夏铁鹞子、辽国铁浮屠的依仗!此刻,竟出现在钱员外走私的商船上!

一股寒意瞬间攫住了苏明远的心脏,比这冰冷的海水更甚。钱员外勾结的,绝不仅仅是番商!这是资敌!是叛国!北阙司的触手,竟己深入大宋军工命脉!

念头未落,一个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恐怖的黑影,如同深渊巨口,从“海龙号”侧后方无声无息地隆起,带着吞噬一切的威势,狠狠拍下!

“轰——隆——!!!”

惊天动地的巨响!仿佛整个大海都被砸穿!

“海龙号”那庞大的身影,在苏明远骤然收缩的瞳孔中,如同被巨灵神掌拍碎的积木,瞬间扭曲、断裂、瓦解!木屑、货物、人影……在狂暴的海浪中如同渺小的尘埃,被瞬间吞没,连一丝像样的涟漪都未曾留下,只余下风浪更加疯狂的咆哮。

苏明远死死攥紧缆绳,指节因用力而失去血色,冰冷的恐惧和滔天的怒火在他胸中激烈冲撞。钱员外…北阙司…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三日后的清晨,肆虐的飓风终于耗尽力气,大海重归一种死寂般的平静。阳光刺破云层,洒在漂浮着大量破碎木板、货物残骸和不幸者遗体的海面上,泛着一种残酷而油腻的光泽。

一艘小型的苏记打捞船,小心翼翼地穿梭在狼藉的洋面上。苏明远站在船头,脸色依旧带着大病初愈的苍白,眼窝深陷,但眼神却锐利如鹰隼,扫视着每一块可疑的漂浮物。他拒绝了船工的下水建议,亲自穿戴好简陋的水靠,系上绳索。

“少爷!水下危险!”阿忠焦急地阻拦。

“有些东西,必须亲眼确认。”苏明远的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他深吸一口气,一个猛子扎入浑浊冰冷的海水中。

水下是另一个死寂的世界。光线昏暗,能见度极低。破碎的船体如同巨兽的残骸,歪斜地躺在海床上,覆盖着厚厚的淤泥和随波摇曳的海藻。刺鼻的腐烂气味透过简陋的水靠缝隙钻入鼻腔。苏明远强忍着不适,凭借着记忆和对沉船结构的判断,在残骸中艰难摸索。

他拨开几片巨大的、己经腐烂发黑的船板,下面散落的并非预料中的丝绸或瓷器碎片。

是弩臂!是弩机!是成捆的、用油布包裹却依然被海水侵蚀出锈迹的精铁箭矢!数量之多,远超他在风暴夜惊鸿一瞥所见!它们散落在淤泥里,如同被遗弃的骨骸,无声地诉说着一个惊天的秘密。

朝廷严禁出海的制式军械!

苏明远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继续向前搜寻,在一处扭曲的船舱龙骨旁,一具被海藻和绳索紧紧缠绕的尸体半掩在淤泥中。尸身发白,面目早己模糊不清。苏明远游近,用匕首割开缠绕的绳索和破烂的衣衫。当胸前的衣襟被拨开,尽管尸体己被海水泡得变形,左胸位置那个烙印却依旧清晰可辨——

一个狰狞的鬼面蝎!蝎尾高高,毒钩首指心脏!

这正是钱府护院身上独有的标记!这些所谓的“船员”,根本就是钱府蓄养的死士!他们押运着足以武装一支精锐小队的军械,目的地是哪里?西夏?辽国?还是…潜伏在大宋境内的北阙司据点?

一股冰冷的杀意混合着巨大的危机感攫住了苏明远。他正要上浮,手无意间扶住了沉船主龙骨一处巨大的断裂口。断裂处覆盖着厚厚的藤壶和铁锈,触手一片湿滑黏腻。就在他准备借力时,指尖却传来一丝异样的触感——那铁锈之下,似乎有规则的刻痕!

他立刻抽出匕首,小心翼翼地刮开那层厚厚的附着物。铁锈和藤壶的碎屑在水中散开,露出了下面被腐蚀得坑坑洼洼,却依旧深刻入骨的痕迹。

不是汉文。

是西夏文!

苏明远的心跳骤然加速。他凑得更近,仔细辨认着那在昏暗海水中扭曲的线条。得益于现代历史研究的积累和对北阙司线索的追踪,他勉强认出了这几个充满不祥意味的文字:

“八月十五,钱塘见——北阙司”

八月十五!钱塘!北阙司!

一个明确的时间!一个明确的地点!一个明确的召集令!

他们要在中秋之夜,在钱塘(杭州)做什么?!这沉船的火器,是计划的一部分?还是仅仅冰山一角?

巨大的阴谋阴影如同这深海般压得他几乎窒息。就在这时,一股灼热感毫无征兆地从他腰间传来!仿佛一块烧红的烙铁突然贴在了皮肤上!

是那个贴身藏着的、穿越时带来的青铜罗盘!它正隔着水靠和衣物,散发出惊人的热量,微微震动着,仿佛与这沉船上的刻痕,与这深埋海底的阴谋,产生了某种诡异的共鸣!

苏明远猛地一惊,下意识地捂住腰间。冰冷的深海水温与罗盘诡异的灼热形成鲜明的对比,一种时空错乱、深陷漩涡的寒意顺着脊椎瞬间爬满全身。他不再犹豫,用力扯动腰间的绳索,示意船上的人将他拉上去。

当他湿淋淋地爬上打捞船的甲板,海风吹来,带着劫后余生的咸腥,却丝毫吹不散他心头的阴霾和腰间那挥之不去的灼热感。他摊开手掌,掌心被青铜钥匙的棱角硌出的红痕尚未消退,而新的、更致命的线索,如同深海巨兽的獠牙,己森然显露。

“少爷!您没事吧?”阿忠急忙递上干燥的布巾,看到苏明远异常凝重的脸色,心头也是一紧。

苏明远没有回答,他走到船舷边,目光沉沉地望向南方,那是杭州的方向。他缓缓抬起右手,拇指无意识地、用力地着指节,这是他在现代遭遇巨大难题时思考的习惯动作。

“掉头,回港。”他的声音低沉而紧绷,带着风雨欲来的压抑,“另外,派人去杭州…不,我亲自去。立刻准备快马。”

打捞船缓缓调转方向,朝着湖州港驶去。甲板上,苏明远的身影在初升的阳光下显得有些单薄,却又透着一股即将撞向风暴中心的孤绝。腰间,那枚沉寂了许久的青铜罗盘,在衣物的掩盖下,依旧散发着微弱却不容忽视的余温,如同黑暗中窥视的眼睛。

而在远处,湖州港繁忙的码头上,一个穿着靛蓝绸衫的熟悉身影——钱府管家钱禄,正站在一艘即将启航的番商海船跳板旁,与一个戴着宽檐笠帽、身形高大的番商低声交谈。番商的手,有意无意地按在腰间一个鼓鼓囊囊的皮囊上,皮囊的轮廓,隐约像是一把精巧的手弩。钱禄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海天相接处那艘缓缓归来的苏记打捞船,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阴冷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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