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庭深站在展览馆新开的分厅，看着她的自画像被挂上主展位，旁边的介绍牌上写着：
苏蔓宁，画家。
不是前妻，不是艺术悲剧，不是任何人的附属。
他低声笑了。
那笑很浅，却藏了太多酸涩。
他知道自己永远站不到她画布里了。
可她能画下自己，这就够了。
江城的冬日越发寒凉，冷风裹着街角残叶，沿着高楼缝隙呼啸而过，像在低声嘲笑这座城市里的恩怨情仇。
林庭深站在律师事务所会议室的落地窗前，手中握着一份厚重的资料夹，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
“确定是江如云？”
对面的律师点了点头，语气冷静：“确认无误。
这批水军活动的IP地址、支付记录、甚至组织内部的聊天截图我们都拿到了！”
“这些假账号从她名下注册的公关公司发起，委托金额、关键词列表、发布节奏、热度控制……全是她安排的！”
“我们可以正式起诉她恶意诽谤、操纵舆论，并对苏蔓宁女士造成严重精神伤害和名誉损害！”
林庭深闭上眼，眉头紧锁。
他原以为江如云只是一时妒意难平，却没想到她竟如此歹毒，连苏蔓宁最初的画展都曾打算“砸掉”。
可现在，一切都水落石出。
他没有丝毫快意，只有深深的疲惫和难言的懊悔。
“立刻发声明！”他低声道：“公开所有证据！”
“不要放过她！”
律师点头起身，去处理后续法律程序。
而就在当天中午，林氏集团官方微博发布了一条声明，内容简洁有力，附带三份证据链文件截图，直接指明“江如云为幕后造谣主使，雇佣大量网络账号，针对苏蔓宁女士进行恶意攻击和名誉诽谤”，声明末尾还注明：“已提起法律诉讼，保留一切追责权利！”
这条声明一经发出，舆论瞬间反转。
网友们原本被带节奏得正热，忽然看见铁证如山的聊天记录和转账流水，一个个哑口无言。
【居然真的是江如云……？】
【天啊，她到底多嫉妒苏蔓宁？】
【林氏集团这次真是打了重拳，干得漂亮】
【我错怪苏蔓宁了……她真的太惨了，离婚了还要被人这样追着咬】
【她一直都没回应，是因为她知道自己清白】
【她那幅《无声之盾》我看哭了……现在才懂得多深】
热搜榜上：“江如云水军”、“苏蔓宁被害”、“林庭深怒起诉”等词汇轮番登顶，一时间全网舆论倒戈，苏蔓宁从“人设崩塌”被重新定义为“沉默而坚定的受害者”。
画展门口再次排起长队，馆方紧急加场，作品售卖区前也排起了认购队伍。
而苏蔓宁面对这一切，内心却一片平静。
她坐在画室里，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新闻，程晚坐在她对面，有些激动地说：“你看到了吗？网络上现在全是支持你的声音！江如云那女人这下完了！”
“林庭深这次是真的做了件好事！”
苏蔓宁缓缓抬头，目光淡漠。
“好事？”
“他只是在清理他自己种下的恶果！”
“如果不是他当初默许了江如云一次又一次的接近、纵容了那么多模糊不清的暧昧，现在的这一切根本不可能发生！”
“他所谓的‘正义’，不过是在自己形象开始崩塌之后，匆忙补救的一场危机公关！”
“你觉得这是勇敢，我只觉得—太迟！”
她轻声说着，眼底却泛着一层几乎看不出的悲伤。
程晚沉默了，她知道苏蔓宁心里那道伤已经不是某个恶人一句道歉、一纸声明就能治愈的。
而就在同一时刻，林庭深来到画室门前，依旧没有敲门，只是把一份文件轻轻放下。
是江如云的认罪材料，还有法院正式立案的回执复印件。
他站了很久，直到风把信吹得有些卷边，才离开。
苏蔓宁知道他来过。
她打开门，看着那一叠文件，沉默了很久，终究还是拿进去。
她没有看内容。
她只是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夹子，把它和之前那封遗嘱、那封他曾写给她的信，整整齐齐锁进抽屉最底层。
然后再也没提过。
三天后，她参加了一场艺术交流会，是她画室举办的小型私展，有很多年轻画家前来请教，摄影师、出版商、策展人，齐聚一堂，画室里一时热闹非凡。
那天她穿了一件浅灰色长裙，外披黑色大衣，头发高高束起，神情淡然中透着专业与沉稳。
林庭深远远站在街角，隔着人群看着她与他人交谈，微笑，颔首，讲述自己作品背后的故事。
她仿佛已经完全走出了那段感情的阴影。
他本应高兴。
可他只觉得心口钝痛。
他知道，她是真的再也不属于他了。
可他仍不甘心。
他想再试一次，再靠近一次。
哪怕被拒绝。
哪怕她恨他。
那晚活动结束时，他终于忍不住走上前，挡住她正要关门的动作。
“蔓宁！”
她看着他，脸上的笑意骤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疏离与冷静。
“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
“我也不求你原谅！”
“我只是想说……你过得很好，我……真的替你高兴！”
她没回答，只点点头：“谢谢！”
他没走。
“你是不是还觉得，那封遗嘱，是我安排的？”
她垂下眼眸，语气平稳却如刀锋：“不是‘觉得’！”
“我确定！”
“你不可能不动手脚！”
“你一向擅长在真相里掺一分假的温柔，再用情感去抹平逻辑上的漏洞！”
“我不会再被骗第二次！”
林庭深脸上的血色彻底褪尽。
她转身进了屋，留给他一个干净利落的背影。
门再次关上，声响不大，却彻底封死了他最后一次靠近她的机会。
他站在那里，整整十分钟，连呼吸都放轻了。
夜风穿过街道，灯影斑驳，他的世界里只剩下她那句—“我确定”。
那不是质疑，是审判。
他曾站在她的世界里，如今成了她世界里最不可原谅的罪人。
他低头轻笑，笑中带着绝望。
这一场爱情，终究只剩下了自己赎不完的罪与她信不过的深情。
天气一日日转凉，江城的冬越发逼近骨头，街道上行人裹着围巾匆匆而行，只有林庭深，在这初雪将临的夜里，还站在苏蔓宁画室对面那盏昏黄的街灯下，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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