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庭深也只是礼貌一笑：“她值得更高的位置！”
“那您是否希望她能再回江城？”
他淡淡一笑：“她走到哪里，都是她的江城！”
他在做的那些事，从未标榜，也从未索求。
他知道这世上有些爱，只能默默站在风口看着她飞，而他连风都不能扰乱。
他一直在关注她的一切—她的画展、她的访问、她的每一场分享会，甚至她学生在社交平台发的那些模糊照片，只要能在背景里看到她的一角背影，他就会截图收藏。
她的世界越来越大，越来越亮。
而他却越站越远，越站越静。
—
某个深夜，苏蔓宁在画室备课时收到一封匿名邮件。
邮件标题是《灯》。
她本以为是什么普通采访邀请，点开却发现是一段音频。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戴上耳机。
音频里是很轻的风声，还有隐隐传来的脚步声、开门声、走廊回响，还有一个男人哑着嗓音低低地念：
“2023年3月14日，今日江城气温7度，细雨！”
“灯开着，门未锁！”
“你的画室我没有动，只是偶尔进去看一眼，那张你最初画的小女孩的素描我帮你重新装了框！”
“我怕你回来时看见发黄了会难过！”
“你说过画是你心的声音，我在学着听！”
“我还在听！”
苏蔓宁眼眶忽然一热，指尖下意识地按住暂停。
她知道是他。
不是因为声音，也不是因为内容，而是因为那种沉默又隐忍的爱，她太熟悉了。
她静静地坐了一会，删了那封邮件，没有备份，也没有回复。
她告诉自己—这不是动摇，只是怀念。
怀念是人的本能，但她不会因此原谅。
—
三天后，她参加一个米兰本地的小型画展，为青年艺术家做点评。
结束后有人请她喝咖啡，她婉拒，在夜色中独自走回住所。
街道尽头的路灯下，有个人站在那里。
不是林庭深。
是周言。
她看着他，微微怔了一下：“你怎么在这？”
周言走上前，递给她一个信封。
“我不是替他说情的，也不是来打扰你的！”
“但这封信，他让我必须亲手交给你！”
苏蔓宁接过，没有拆开。
她只是看着他，轻声问：“他还好吗？”
周言一顿，随后笑了笑：“他没你想的那么好，也没你想的那么糟！”
“他只是……每天都在努力让自己活得像一个配得上悔意的人！”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信，片刻后，说：“我不会回头！”
“我知道！”周言点头：“他也知道！”
“但你能不能……就当我拜托你，不要恨他太久！”
她没有回答。
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不是答应，只是礼貌。
夜很静，风吹过她的长发，她站在灯下，终于抬步离开，背影潇洒干净，一如她的人生，不为谁停步。
她不知道林庭深有没有站在远处看着她。
但那晚之后，再也没有邮件，再也没有声音。
她却在每个独处的深夜，听见他曾低声说过的那句：
“我爱你，不为了你回头！”
“只是我还爱！”
苏蔓宁从那天夜里将信收进抽屉后，便再没有打开。
信纸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一道无声的裂缝，存在着，却永远不会被触碰。
她仍旧按照原来的节奏生活—每天清晨醒来去公园跑步，上午授课，下午回画室批改学生作品、准备下一阶段的展览计划。
她的生活很完整，每一处都井井有条，像被手术刀切割后的边缘，干净，平稳，却毫无缝隙可入。
学生们对她无比尊敬，那些年轻的女孩们时常在课后围着她问问题，分享作品，甚至偷偷拿她早年的画作做临摹对象，叫她“老师”，叫她“苏姐”。
她喜欢这种状态。
在这个离开江城很远的城市里，她终于脱离了过去那个被情感牵绊得喘不过气的自己。
她不再是林庭深的妻子，不再是众人眼中的“离婚女艺术家”，她只是苏蔓宁，一个真正意义上只为自己画画、说话、生活的苏蔓宁。
那封信，她从未拆开，也未曾遗忘。
每一次打开抽屉取文件，手指划过那枚素白的信封边角，她都会短暂停顿一瞬，但从不多做动作。
她知道自己在坚持一种底线，不是为了证明什么，也不是为了给他施压，只是为了不再让自己陷入反复的情绪循环。
她很清楚，一旦拆开那封信，她就又多了一次动摇的可能。
而她已经不愿意再让自己有任何一点动摇了。
—
一周后的周末，米兰降下一场小雨。
苏蔓宁没有课，独自去了一趟城市东南角的老集市，那里人.流不多，但有不少手工艺摊贩。
她一向喜欢旧物，那些泛黄的纸张、做旧的铜器、小巧的玻璃瓶，像是拥有时间质感的存在，每一个细节都能激起她的创作灵感。
她在一个摊子前停下脚步，是一位中年老妇人摆的摊，摊位上有一摞画框，边角磨损得厉害，却被擦拭得很干净。
她翻了几张，忽然看到其中一幅小幅素描，纸张已发黄，画的是一双眼睛—温和而细长，带着一丝深邃的静意。
她一愣。
那双眼睛，极像林庭深。
她犹豫片刻，还是将那画买下，回到画室后将它随手挂在角落，没署名，也没标注，只是像贴上一段她自己也说不清楚的情绪。
那晚，她坐在画室的地毯上，一边喝茶一边给母亲发语音。
“妈，我挺好的，别担心我。
你和姨他们去海南玩小心点，别晒太多太阳！”
“嗯……展览还算顺利，学生也挺争气的。
我准备再留一段时间，米兰这边的项目很丰富，我想多做些事情！”
她顿了顿，低声道：“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回江城！”
“那里……没有非我不可的地方了！”
“人也一样！”
录完，她盯着屏幕看了一会，然后忽然点开了存草稿箱里的一封邮件，是她写了一半的、准备给林庭深的，但从未发出。
开头只有一句话。
【林庭深，如果有一天你不再等我了，我们就真的走到了尽头！】
她看着那行字很久，最后将邮件彻底删除。
她知道，他不会不等。
而她，也真的不会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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