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蔓宁翻到页末,作者署名只有一个缩写—L.T.S。
她盯着那三个字母看了很久,直到图书馆管理员提醒要闭馆,她才缓过神。
那晚回到公寓,她坐在窗边,一直没有开灯。
黑暗中,她点开邮箱,在一封来自“宁光计划”基金会的定期通讯邮件末尾,看到了一段落款相同的文字:
【这不是纪念,也不是告别,而是一种方式,一种在无法靠近的距离里继续陪伴的方式!】
她没有回复。
也没有删掉。
第二天,她照常上课,对学生微笑,对教授点头,继续推进她的教学计划。
她不想让那点微不足道的情绪占据自己重新建立的生活秩序。
但夜里梦境却不受控制地泛滥。
她梦见江城下雪,她站在画室门前,雪落在头发上,肩膀上,睫毛上。
林庭深站在街角,穿着那件她最熟悉的深灰色大衣,眼神疲惫却温柔。
他没有走过来,只是朝她张了张口。
她没听见。
也不想听见。
梦醒后,她起身去阳台抽了一根烟。
她已经很久没有抽烟了,那是她过去最偶尔才有的应急方式,后来戒了,只因他说过他不喜欢她嘴里有烟味。
现在她想抽,也不是为了反抗什么,只是忽然很想做一件跟他无关的事。
烟雾飘在米兰清冷的夜里,带着一点她自己也分不清的悲凉。
她还是无法否认,有那么一刻,她在看到那三个字母缩写时,心跳快了一拍。
她还是会想起他。
不是因为她还爱,而是因为,有些人,会留在骨子里成为伤疤,而不是故事。
而那边的林庭深,依旧每天接收她生活的只言片语。
不是偷窥,不是控制,而是她公开的,只属于她的世界,他悄悄站在外围,用最卑微的方式注视。
他从不奢望她知道。
只是希望,哪怕是她的某一个瞬间,她的一个转身、一个笑、一次思考,背后那道影子还能有那么一丝属于他。
他在江城,守着那间已经空了的画室。
画室他没有转让,也没有收回,而是原封不动地保留着。
灯每晚会准时亮起,定期有人打扫,每个月他会在她原本放画笔的抽屉里放一张纸条,没有称谓,没有署名,只是写一些她曾说过的句子。
有一天,他写的是:“人只会在深爱里才变得笨!”
还有一天,他写的是:“如果我再聪明一点,大概就不会失去你!”
周言偶尔来找他,递上新的消息,说她最近工作顺利,学院那边对她评价极高,甚至有媒体开始以“宁光计划联合创始人之一”的身份介绍她。
他说着的时候,林庭深只是静静听着。
他说不出话。
只是觉得—
她越来越好了。
而他,却越来越沉默。
不是后悔沉默。
而是他终于明白,那些需要大声说出来的爱,从一开始就不属于她要的那种方式。
她要的,是在她不问的时候,他也能坚定站在她身边。
可他那时没做到。
现在再做,再稳,再久,她也不再回头了。
那天他翻出当年她写的第一封信给他,开头写着:“我喜欢你,喜欢到愿意把你画进我的一生!”
而结尾是:“我不求你同等爱我,但别让我一个人画画,一个人等!”
他终于明白,那封信从头到尾,写的不是情话,是她求来的陪伴,是她用尽所有力气挤出来的勇敢。
他却在她最求而不得的那段日子里,松了手。
而现在,他只剩下这一生的沉默,替她守一幅无人描完的画。
米兰的夜晚常常静得过分,连风穿过老城区狭长巷道的声音都带着沉缓的节奏。
苏蔓宁坐在临街公寓的阳台上,一盏茶已凉,手边摊着几份学生交上来的练习稿,她没有继续批改,只是怔怔地望着远处城市的灯光,那些点点光亮像是遥远而微弱的星,始终照不到她心里。
她已经来这里快两个月了。
一切都井然有序,教学、展览、访问、采访,她从未像现在这样被世界认真地注视过。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活得像个穿得体外套的空壳。
她以为,走得够远,换一个时区,换一片语言,换一套节奏,便能真正将过去斩断。
可事实是,越是沉静,记忆就越清晰。
她时常梦见江城。
梦见画室的木地板发出细微咯吱声,梦见那盏老宅灯下的藤椅,梦见他深夜站在她楼下,沉默又执拗的模样。
她梦见自己曾靠在他怀里,头顶是他的心跳和声音。
“蔓蔓,我们不会有事的!”
“你要是走不动了,我就背你!”
这些话,他说得认真,她也信得彻底。
可后来,一切都成了她一个人的坚持。
信的人走了,说的人却晚了。
她把自己从那段回忆里抽离得极彻底,拒绝一切试图靠近林庭深的人或事。
哪怕他如今仍然做着那些她早就知道、早就听说的努力,她也依旧不为所动。
她不是不感动。
是太清楚自己一旦回头,那些曾经忍痛切断的线都会缠绕上来,将她重新拉回那个脆弱、不安、自我怀疑的深渊。
她不想再爱他了。
更不想再爱得那么卑微了。
而林庭深,自她走后,也不曾有过一天是完整的。
周言曾问过他:“你还在等她吗?她如果不回来呢?永远不回来呢?”
林庭深没回答。
只是把一封封未发出去的信收在一个木匣子里,那是他这两个月以来写给她的信,短短几句,有时只是一个问候,有时是某个不重要的念想:
【今天江城下雨了,你走之后的第一场雨!】
【宁光计划的新一批画室建成了,有个学生说她最喜欢你那幅《不落的灯》!】
【我去老宅转了一圈,灯还亮着!】
【我梦见你了,你穿着以前那条蓝裙子,说你不画了,我说我替你画!】
他没有寄出任何一封。
她不会看。
他只是写给自己。
每天深夜回家,进门第一件事就是点灯,哪怕没人等他,哪怕他自己一身疲惫,也会点着那盏她说“像回家的灯”。
灯亮着,他才安心。
他从不出现在媒体前,不回应关于她的一切采访,哪怕有人故意试探:“林先生对苏蔓宁女士如今声名鹊起,有何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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