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每一项流程,他都亲自签过、过目、审核、定稿—她的作品,他比谁都懂。
他能一眼看出她的每一笔是在哭、在忍、在碎、在重塑。
那些他不曾亲历的夜晚,那些她熬过的孤独和沉默,如今他一笔笔还她尊严、一页页为她竖碑。
“林总,需要我们告知苏老师这一部分的资金流向么?”助理问。
他摇头:“不用!”
“她不需要知道!”
“她该知道的,是她足够好,值得被这个世界认真对待!”
“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她本来就值得!”
—
这天晚上,苏蔓宁收到出版方寄来的初版画册。
她一页页翻着,直到最后那一页,落款处没有自己的名字。
而是—
【谨以此册,献给那个在最暗的日子里,仍不肯熄灯的你!】
她手指微颤。
这一刻,她忽然觉得,原来,有些“守”是真的不会离开的。
林庭深没有再出现。
他只是悄悄站在她的世界之外,一步不离。
风吹动窗帘的那一刻,她忽然低声说了一句:
“如果你早点来,哪怕只早一年,我们的结局就不是现在这样了!”
没人回应。
可她知道,他若听见,会沉默良久,然后轻声说一句:
“对不起!”
“我不配那一年!”
“但我想用余生,护你再不孤独!”
十一月的江城,气温骤然下降,街道两旁的银杏叶几乎一夜之间落了个干净。
苏蔓宁站在画室的阳台上,披着一件灰色开衫,手里握着一杯温热的红茶,望着远处淡雾弥漫的天际。
她已经很久没有梦见林庭深了。
这是一种解脱,也是一种沉默的习惯。
就像她终于学会用一种极安静的方式,将过去那些缠绕不去的影像封存在身体最深的某个角落,不去碰、不去翻。
她知道那个人还在江城。
她也知道他没有再靠近。
可有时候清晨在画室里备课,或者夜里收工回家经过熟悉的街角,她依旧能隐约感觉到某种目光落在自己背后—没有炽.热,没有惊扰,只是一种沉静的守望。
她不去回应。
也不再拒绝。
她把他当成街边那盏从不熄灭的路灯,存在于视线之外,却总能在最黑的夜里照亮她不经意的一瞥。
“你觉得,人为什么会原谅?”她那天问程晚。
程晚一边翻着宣传册一边说:“大概是因为……人本来就不是为了记仇而活的!”
“可如果不记住伤害,就容易再受一次!”
“所以原谅不是忘记,是看见那个伤口还在,却不再用它去惩罚自己!”
苏蔓宁没有再说话。
她低头看着手里的册子,那是《自我之名》的精修定本,即将在全国同步上市。
封底的一句话是她亲手选的:
【我不等风来,我就是风!】
—
林庭深第一次看到这句话时,是在出版方给他送来的样书样稿里。
他翻开那页的时候,整个人安静得连指尖都没有一点多余的动。
他知道,那是她给自己的定义。
不是愤怒,不是控诉,更不是赎罪。
是重塑。
是她终于彻底从他构建的阴影中走出来,站在属于她自己的位置上,看着风,看着世界,而不是再看他。
那天晚上他一个人去了江城北边的湖心岛,那是他们结婚五周年那年去过的地方。
那时她穿着一件浅蓝色风衣,手里提着相机,对着湖边落日咔嚓咔嚓地拍。
他不懂摄影,只是站在她身后,看着她跳跃着踩在枯叶上,一边笑一边喊他:“快看这边—我拍到了光穿过水的样子!”
他当时什么都没说,只默默走过去,替她接过相机,轻轻揽住她的肩。
那一刻他觉得这辈子够了。
可他从来没想过,她会是那个主动从那一刻离开的人。
她的离开不是悲伤,是清醒。
—
江如云案子的判决终于下来了。
判刑三年,缓刑五年,罚款及赔偿金额数百万。
她没有出庭,整个庭审过程由律师全权代理。
没有人为她发声,也没有任何舆论在关心她的结局。
她曾经满身光环,如今狼狈至此,甚至连一张照片都没有流出。
林庭深在签署最后一份“宁光基金”增补材料时,停笔良久,最终在备注栏写了一行字:
【不再因情绪授人以柄,所有人都值得一个纯粹的起点!】
周言看着这句话,没说什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林总,如果你早几年能想清楚这些……”
“她可能就还在你身边了!”
林庭深笑了笑,签完字,推开文件:“是我教会她离开,也只有我承担她离开后的后果!”
“现在她走得远,我才能真正开始学会留在原地!”
—
暮冬将至,苏蔓宁的新展在沪上举办。
这一次她亲自出席,却没有接受任何采访,只在开幕式上站在第一排听主办人介绍自己的时候,忽然转头,视线掠过后排某个熟悉的身影。
他来了。
依旧站在人群之外,穿着深灰色的呢料长大衣,眉眼沉静。
四目相接的一瞬,她的目光没有闪躲,也没有停留,只轻轻一顿,便转了回去。
那之后她没有再看他一眼。
可她却在展览结束后的夜晚,坐在酒店的阳台上写了一封信。
信很短,只有几句话:
【林庭深,今天你来了!】
【谢谢你没有靠近!】
【这一次,我终于可以说,我站在聚光灯下,而你在我之外!】
【你看我长大,像看一个故事的落幕!】
【而你是那个我再也不会回头确认是否还站在原地的人!】
她没有寄出去。
只是将信封折好,夹在那本名为《后记》的画集扉页里。
—
夜深时,她梦见了从前。
梦里她和林庭深站在婚礼的舞台上,他牵着她的手,眉眼温柔地看着她:“蔓蔓,我们以后不要吵架好不好?”
她笑着点头,明眸如水。
梦醒时,她眼角有泪。
她望着窗外越来越浓的夜色,轻声对自己说了一句:
“我们没能一直走下去,但我没有后悔曾经那么爱你!”
那一刻她终于明白,真正的放下,不是冷漠,而是—
你还在我心里。
但我已经不需要你陪我走了。
十二月的江城,下了第一场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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