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信纸慢慢折好,没有急着收进包里,而是将它贴身收进了笔记本的最后一页,那里写着她每一场展览之后的总结。
而这一页,她什么也没有写。
她只是写了两个字—
【看见!】
—
这天晚上,她站在画室窗边,看着街灯将落未落,风里是雨后泥土的味道,混着些许熟悉的气息。
她忽然觉得,这条路她可以一个人走完。
也许某个转角,他还在。
也许某一天,再见的时候,她可以毫无波澜地看着他笑。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明明早已风平浪静,却仍在心口某处起了细微的涟漪。
那晚,她画了一幅画。
只画了一束光。
没有人影。
没有背景。
也没有帷幕。
她终于不再需要任何投影来确认自己站在哪里。
她站在这里—
足够清晰。
足够坚定。
足够完整。
林庭深站在“灵光计划”展览结束后的空展馆里,夜风从拆卸了一半的钢架结构间穿过,发出一阵阵细碎的低响。
他的脚步声在水泥地上回荡,每一步都极其缓慢,仿佛生怕扰乱了这个她刚刚离开过的场域。
展墙上,那幅苏蔓宁策展时亲自挂上的作品还没来得及撤下,画面是片暮色中的旷野,一棵伶仃的树下,有个女孩坐着,背对众生,望着无尽的远方。
树枝是空的,没有果实也没有叶子,却依旧挺立着,像是在用全部的沉默告知世界它仍活着。
林庭深站在那幅画前良久。
他没有说话。
他的眼神透出一种近乎荒芜的落寞,但很快又被一点一点逼出来的执念重新覆盖。
他知道,她不会回头。
但他也知道,他没有资格停下。
他离开展馆时,已经快凌晨。
夜色很深,雨没有再来,可风还是凉的。
他坐进车里,拿出手机,点开一个通讯录里的名字。
【周言】
他没有拨通,只盯着屏幕发了很久的呆。
他在等一个回应,哪怕是最轻微的迹象,只要她动了,他就会出现。
但她什么都没有。
—
几天后,他又去了她的画室。
不是走进去,而是站在对面的街角,就像以前每一次。
他看到她把几张学生作品贴在橱窗内,一边整理一边低头回微信,那副样子熟悉得像是回到了七年前他们刚认识的时候—那时她也是这么一边低头处理工作,一边带着那点漫不经心的认真。
他站了整整两个小时,终于在她准备离开时往前迈了一步。
她从门内出来,刚好与他对视。
她愣了半秒,然后继续往前走,没有停下。
“蔓蔓!”他喊她。
她没回头,只轻轻应了一声:“嗯!”
他像是被这一声“嗯”拽住了脚踝,立在原地不敢往前追,只在她即将越过街角时再次开口。
“我可以做点什么吗?”
她停了一瞬,转头望向他。
风吹起她发梢,她的脸半藏在光影中,看不出情绪。
“你现在做什么,都与我无关了!”
“你不是没资格做,而是没必要了!”
“我已经不是那个在你家厨房里等你加班回家的女人,也不是那个在婚礼前一晚给你写信的女孩!”
“我只是我自己!”
林庭深像是被灌了一口冰水,却仍旧站直了身:“你可以不接受我,但别让我消失!”
“哪怕……哪怕只留一个位置,让我在你世界的边缘待着!”
苏蔓宁没有说话。
她转身走了。
没有留下任何回应。
他也没有再追。
—
那晚,他回到家,把整个书房翻出来,将所有和她有关的照片、信件、录音、草稿全部拿出来,一页页、一张张整理。
他不是想沉浸,而是想记得自己到底错了多少次。
他把每一封信的寄出时间标注出来,把每一张照片的拍摄背景记下来,把她每一次对他露出的笑脸都存进新的加密硬盘。
他不是在怀念。
他是在重建一条他不能回去的路。
第二天,他约了程晚。
地点选在一家他曾经和苏蔓宁约会过的咖啡馆,旧木桌还在,吊灯换了新款,但空气里那股略涩的红茶味道仍未散尽。
程晚坐下时,眼神就很冷:“你来找我做什么?”
林庭深没有拐弯抹角:“我想知道她最近……有没有什么话提过我!”
“她已经很久不提你了!”程晚答得利落:“她学会了把你放在她生活的‘无关’位置了!”
“可她还在梦里叫我!”他轻声说,眼底藏着破碎的光。
“你跟踪她?”程晚语气一变,目光陡冷。
“不是!”林庭深摇头:“她在梦里低语,窗户没关,风很小,我刚好站在下面!”
程晚沉默。
半晌后她终于说:“你知道她现在不再画你了吗?”
“她画每一个人的剪影,却没有再画你的影子!”
“你存在过,但她不需要记得!”
林庭深听完后,没有辩解,也没有表情,只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
他走出咖啡馆,站在街口看着车流。
那一刻他想,原来人真正想追一个人,不是靠脚步,是靠时间。
你要用剩下的每一分每一秒,不断地向她靠近,而不是靠拦住她。
他开始做更极致的事。
匿名出资在江城设立了一家全女性艺术工作室。
不是为她。
是为那些像她一样,曾经被忽视、被践踏、被误解的女性。
他匿名捐赠《灵光计划》海外巡展所需所有运输和翻译费用,签约时特意加了一条:不许在任何公示材料中提及出资方。
周言看着合同说:“你确定?”
“我确定!”
“我再也不需要她看见我了!”
“我只想……让她的光可以一直往前照!”
那一刻,他是真的明白了什么叫“追”,不是去追回一个人,而是追上她的意义,并且把她赋予你的力量,用在她未竟的未来里。
他没有放弃。
他只是学会了,把“想回到她身边”的那种热望,转化成“让她站得更稳”的行动。
而她,终有一天,会从某个角度,看见他的背影—
不是在她身后苦苦追赶的那个男人,而是站在她从未抵达之处,替她铺好前路、剪去荆棘的那个林庭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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