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眼中不再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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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眼中不再有

 

他曾是她画笔下的色彩,后来成了她画布上的空白,再后来—连空白都不配留下。

周言走近车边,将一张卡片交给他:“这是她在开幕前最后写的一段话!”

“怎么拿到的?”

“展览现场有一张匿名留言卡,编号是000。

我们查了纸张批号,是你之前送她的那批‘无字信笺’!”

林庭深接过卡片,看了一眼。

那上面只有一句话:

【我不是不再爱,是我终于学会不以爱为生!】

他的手指轻轻一颤,卡片边缘瞬间有了折痕。

他没有哭,只是将那张卡片收入胸前,靠在椅背上,闭上眼,像是终于放下了所有力气。

“走吧!”他低声说:“她的光不属于我!”

周言看着他,犹豫了片刻,终究什么都没说。

车缓缓驶离原地,驶过一整条满是黄叶的街。

当晚苏蔓宁独自留在展厅整理资料,夜深人静时,她走回主画前。

她站了很久,将指尖缓缓放在那块最深色的笔触上。

那里曾是他眼睛的颜色。

后来她涂掉了。

她闭着眼,像是在和什么彻底告别。

“谢谢你!”

“谢谢你这么迟,还愿意为我做点什么!”

“可我已经不需要你了!”

“你听见了吗?”

风从天窗灌进来,玻璃在夜色里微微作响,像是某种回应,又像是彻底的沉默。

她轻轻笑了一下,转身离开,步伐平稳,没有回头。

展览结束的第二天,江城下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

清晨天刚亮,街道两侧的梧桐枝丫都挂上了银白的霜意,连灯箱广告上的色彩都被薄雪遮住了几分光泽。

整座城市陷入一种难得的安静,车流放慢,行人披裹着厚衣在雪地中留下一串串凌乱的脚印。

苏蔓宁站在“静层”门前,脚下是尚未清扫干净的薄雪,门框上结了一层晶莹的霜。

她本打算来取走最后几幅未装框的画,却在推门的瞬间怔住。

展厅内一尘不染,每一幅画都整齐盖着保护布,角落还多了一束黄玫瑰,低调、克制,却极具存在感。

没有卡片。

没有署名。

她知道是谁放的。

黄玫瑰是她大学时最喜欢的花种,那时在寝室养过一盆,常年不开花,最后枯掉了,是林庭深在毕业那天替她重新买了一盆送到她宿舍门口。

她说:“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

他说:“我一直在你背后,看得比你想象中多!”

现在也是。

他始终没有踏入“静层”的展厅一步,却把花留了进来。

苏蔓宁静静地站了一会,最终没有碰那束花。

她只是转身,走进展厅深处,拉开窗帘的一角,任雪光倾泻进来。

整座画室在冬日阳光下泛出柔光,像她多年以前梦见过的样子。

同一时间,林庭深站在林氏旧档案室的地库中,手中拿着一张早已泛黄的纸。

是他们的婚前协议。

协议中第九条,手写备注,是当年他附加进去的条款:

【若日后婚姻破裂,林庭深所拥有的任何共同财产,不论主责归属,皆愿意无条件放弃其全部份额!】

字迹锋利,棱角分明。

那时候的他,还不懂真正的爱是什么,却在纸上落下一笔没有人要他承担的承诺。

现在回头看,这承诺像是一把利刃,终于在多年后反割自己。

“你真的要这么处理吗?”周言站在一侧,语气犹豫。

“林氏是你一手撑起来的,董事会不会同意你直接放手!”

“我不打算放!”林庭深声音低沉,却异常清晰:“我只是不想再用它压着别人!”

“我母亲也明白我在做什么!”

“他们一直不满意蔓宁,是因为他们没真正了解她!”

“现在……我想让她可以彻底从所有人的审判中抽身!”

“如果她将来愿意走得更远,不该有人还在背后提醒她‘她曾经是林家的某太太’!”

“我不愿意她再活在任何人的定义里!”

午后时分,雪停了。

苏蔓宁回到家,母亲已经在厨房煲好汤,她换下外套,披着围巾坐在餐桌边,程晚也刚赶回来。

三个人围着一锅咕嘟咕嘟冒热气的番茄牛腩,像多年前还在一起过冬那样,熟悉又安稳。

“你展览收得很好!”程晚夹了一块萝卜,笑着说:“很多年轻人很感动,说你是她们活成不了的样子!”

苏蔓宁微微一笑,没说话。

母亲一边往她碗里添汤,一边淡淡开口:“你活成了别人想成为的样子,可你别忘了,你也曾是那个想要平凡、想要一碗热饭、一个家的人!”

她手一顿,抬头望着母亲。

“我知道你不打算原谅他,也不会回头,但你也不能一直在‘我要赢’这件事上耗尽自己!”母亲语气不重,却句句在理。

“有时候,活得像没输过,不代表你真的就赢了!”

“你赢了谁?赢了那个还在雪天给你送画的人?”

“还是赢了你心里那个……一直不敢再提起的人?”

苏蔓宁没作声。

空气一时间静下来,只剩炖汤的香气氤氲。

“妈!”她缓缓开口:“我没想赢谁!”

“我只是……太怕自己输!”

“我把所有痛都熬过去了,如果现在还回头,我怕自己连这些年的努力也变成了笑话!”

母亲没有再说话,只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我明白!”

“那你就记得,无论你往哪儿走,我们都陪着你!”

夜里雪又开始飘,细得像絮,飘在车窗上立刻融化。

林庭深下班回家的路上经过“静层”旧址,看到展厅已经拉起帘幕,外墙上的字母在夜色里泛着灰白的光泽。

他没下车,只在车里坐了一会儿。

然后,他从副驾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是他这几个月来写下的所有信,每一封都是写给苏蔓宁,却从未送出。

他走下车,将信封放在展厅门前台阶上,压上了一块玻璃纸裹好的黄玫瑰。

没有期待她会看。

也没有期待她会原谅。

只是想告诉她:

他没离开。

他从未真正离开。

就像那年深冬夜里,她在病床上紧握着他的手,他低头吻她额角时说的那句—

“以后不管你躺在哪里,我都会第一时间赶过来!”

他后来没做到。

但他现在想尽办法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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