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是她画笔下的色彩,后来成了她画布上的空白,再后来—连空白都不配留下。
周言走近车边,将一张卡片交给他:“这是她在开幕前最后写的一段话!”
“怎么拿到的?”
“展览现场有一张匿名留言卡,编号是000。
我们查了纸张批号,是你之前送她的那批‘无字信笺’!”
林庭深接过卡片,看了一眼。
那上面只有一句话:
【我不是不再爱,是我终于学会不以爱为生!】
他的手指轻轻一颤,卡片边缘瞬间有了折痕。
他没有哭,只是将那张卡片收入胸前,靠在椅背上,闭上眼,像是终于放下了所有力气。
“走吧!”他低声说:“她的光不属于我!”
周言看着他,犹豫了片刻,终究什么都没说。
车缓缓驶离原地,驶过一整条满是黄叶的街。
—
当晚苏蔓宁独自留在展厅整理资料,夜深人静时,她走回主画前。
她站了很久,将指尖缓缓放在那块最深色的笔触上。
那里曾是他眼睛的颜色。
后来她涂掉了。
她闭着眼,像是在和什么彻底告别。
“谢谢你!”
“谢谢你这么迟,还愿意为我做点什么!”
“可我已经不需要你了!”
“你听见了吗?”
风从天窗灌进来,玻璃在夜色里微微作响,像是某种回应,又像是彻底的沉默。
她轻轻笑了一下,转身离开,步伐平稳,没有回头。
展览结束的第二天,江城下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
清晨天刚亮,街道两侧的梧桐枝丫都挂上了银白的霜意,连灯箱广告上的色彩都被薄雪遮住了几分光泽。
整座城市陷入一种难得的安静,车流放慢,行人披裹着厚衣在雪地中留下一串串凌乱的脚印。
苏蔓宁站在“静层”门前,脚下是尚未清扫干净的薄雪,门框上结了一层晶莹的霜。
她本打算来取走最后几幅未装框的画,却在推门的瞬间怔住。
展厅内一尘不染,每一幅画都整齐盖着保护布,角落还多了一束黄玫瑰,低调、克制,却极具存在感。
没有卡片。
没有署名。
她知道是谁放的。
黄玫瑰是她大学时最喜欢的花种,那时在寝室养过一盆,常年不开花,最后枯掉了,是林庭深在毕业那天替她重新买了一盆送到她宿舍门口。
她说:“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
他说:“我一直在你背后,看得比你想象中多!”
现在也是。
他始终没有踏入“静层”的展厅一步,却把花留了进来。
苏蔓宁静静地站了一会,最终没有碰那束花。
她只是转身,走进展厅深处,拉开窗帘的一角,任雪光倾泻进来。
整座画室在冬日阳光下泛出柔光,像她多年以前梦见过的样子。
—
同一时间,林庭深站在林氏旧档案室的地库中,手中拿着一张早已泛黄的纸。
是他们的婚前协议。
协议中第九条,手写备注,是当年他附加进去的条款:
【若日后婚姻破裂,林庭深所拥有的任何共同财产,不论主责归属,皆愿意无条件放弃其全部份额!】
字迹锋利,棱角分明。
那时候的他,还不懂真正的爱是什么,却在纸上落下一笔没有人要他承担的承诺。
现在回头看,这承诺像是一把利刃,终于在多年后反割自己。
“你真的要这么处理吗?”周言站在一侧,语气犹豫。
“林氏是你一手撑起来的,董事会不会同意你直接放手!”
“我不打算放!”林庭深声音低沉,却异常清晰:“我只是不想再用它压着别人!”
“我母亲也明白我在做什么!”
“他们一直不满意蔓宁,是因为他们没真正了解她!”
“现在……我想让她可以彻底从所有人的审判中抽身!”
“如果她将来愿意走得更远,不该有人还在背后提醒她‘她曾经是林家的某太太’!”
“我不愿意她再活在任何人的定义里!”
—
午后时分,雪停了。
苏蔓宁回到家,母亲已经在厨房煲好汤,她换下外套,披着围巾坐在餐桌边,程晚也刚赶回来。
三个人围着一锅咕嘟咕嘟冒热气的番茄牛腩,像多年前还在一起过冬那样,熟悉又安稳。
“你展览收得很好!”程晚夹了一块萝卜,笑着说:“很多年轻人很感动,说你是她们活成不了的样子!”
苏蔓宁微微一笑,没说话。
母亲一边往她碗里添汤,一边淡淡开口:“你活成了别人想成为的样子,可你别忘了,你也曾是那个想要平凡、想要一碗热饭、一个家的人!”
她手一顿,抬头望着母亲。
“我知道你不打算原谅他,也不会回头,但你也不能一直在‘我要赢’这件事上耗尽自己!”母亲语气不重,却句句在理。
“有时候,活得像没输过,不代表你真的就赢了!”
“你赢了谁?赢了那个还在雪天给你送画的人?”
“还是赢了你心里那个……一直不敢再提起的人?”
苏蔓宁没作声。
空气一时间静下来,只剩炖汤的香气氤氲。
“妈!”她缓缓开口:“我没想赢谁!”
“我只是……太怕自己输!”
“我把所有痛都熬过去了,如果现在还回头,我怕自己连这些年的努力也变成了笑话!”
母亲没有再说话,只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我明白!”
“那你就记得,无论你往哪儿走,我们都陪着你!”
—
夜里雪又开始飘,细得像絮,飘在车窗上立刻融化。
林庭深下班回家的路上经过“静层”旧址,看到展厅已经拉起帘幕,外墙上的字母在夜色里泛着灰白的光泽。
他没下车,只在车里坐了一会儿。
然后,他从副驾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是他这几个月来写下的所有信,每一封都是写给苏蔓宁,却从未送出。
他走下车,将信封放在展厅门前台阶上,压上了一块玻璃纸裹好的黄玫瑰。
没有期待她会看。
也没有期待她会原谅。
只是想告诉她:
他没离开。
他从未真正离开。
就像那年深冬夜里,她在病床上紧握着他的手,他低头吻她额角时说的那句—
“以后不管你躺在哪里,我都会第一时间赶过来!”
他后来没做到。
但他现在想尽办法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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