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她不再需要他。
哪怕她再也不会等他。
—
而在展厅另一头暗处,江如云撑着伞站在巷子里,远远望着他离开的背影,眼神阴郁。
她终于明白,她用尽了所有招数,也没能将苏蔓宁拖回泥沼,没能把林庭深拉回来。
他不是不怕失去,而是失去之后,学会了什么才是尊重。
而她,终究只是他用来醒悟的代价。
她站在那里,眼中泛出一点极浅的冷意。
不甘、羞辱、和她说不出口的痛,一点点在夜色中蔓延。
她转身离开时,鞋底在雪地里踩出一道道曲折的痕。
没有人知道,她下一步想做什么。
可所有人都明白,她不会甘心。
而苏蔓宁,坐在画室顶层小屋中,轻轻打开那封被她工作人员送回来的信封,一页页翻开那些曾未读的情书,每一页都写着她曾经熟悉的字迹。
她没有哭,也没有笑。
只是静静看着,像是在和过去握手告别。
最后,她取出最薄的一封信,那是最早的一封,信纸边角已经泛黄,落款时间标着他们婚后第一年。
【蔓蔓,如果有一天你不再信我,我会原谅你!】
【因为你曾是我唯一相信过的人!】
她闭上眼,指尖轻轻着那行字,然后将所有信重新封好,收进了柜子的最深处。
不是为了纪念谁。
而是为了提醒自己—
她也曾深深地,爱过一个人。
深夜,画室的灯还亮着。
苏蔓宁蜷坐在老旧的单人沙发上,毛毯裹在膝头,手边放着未喝完的黑咖啡,已经凉透。
桌上摊着的是她这几日整理的手稿—一些没公开的作品初稿、几页已经泛黄的草图,还有几封信件,她一直没有打开。
窗外是雪后的寂静,整座城市像被罩在一层厚重的棉布下,声音都被吞掉了,连风声都听不真切。
她将最后一页画稿合上,眼睛却落在一旁那张熟悉的照片上。
那是一张旧照片。
他们结婚第二年,在北海道旅行时拍的。
画面里她穿着黑色毛衣,围巾松松地挂在脖颈,侧着脸笑,手里拿着热饮,林庭深站在她身后,一手揽着她的肩,低头吻她头发的一角。
照片是路人抓拍的,不够清晰,却极具温度。
那时,她以为他们会一直这样走下去。
那时,她以为光只会照亮,而不会灼伤。
手指在照片边缘一寸寸滑过,她缓缓将它翻了过去,再也没让自己去多看第二眼。
门铃突兀地响起,打断了她的出神。
夜里十二点,来访的人屈指可数。
她披上外套去开门,一阵寒气随风扑面而来,而门外站着的人,却是她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的。
林庭深。
他身上还带着风雪的气息,眉眼间覆着一层薄霜,眼神沉静,语气克制。
“我知道这个时间不该来!”
“但我想把这东西还给你!”
他说着,从外套内侧拿出一个小盒子。
苏蔓宁没有接,只看了他一眼。
“是什么?”
林庭深低下头,嗓音低哑:“是你父亲留下的最后一封信!”
空气像是瞬间凝固。
她瞳孔轻轻一缩,手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为什么……你手里会有?”
“他临终那晚……让我签下遗嘱之后,另外写了一封信,交给我!”
“他说,只有等你真的彻底不想原谅我、要彻底断掉所有联系时,我才可以交给你!”
“因为他不想你带着怨恨活下去!”
“他知道你心里会一直有一个结!”
林庭深的语气一字一句,低得几乎要碎掉。
“我原本想……也许你不需要再知道这些!”
“但现在,我觉得你有权利看到!”
苏蔓宁沉默着,终于缓缓伸手接过那个盒子。
她没有开,只将它抱在怀里,像是在安抚某种遥远而刺痛的东西。
“你走吧!”她轻声道:“林庭深,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
他站在风中没有动,只静静望着她的眼睛。
“是!”
“但你活着的每一天,都是我未竟的债!”
“我不会再踏入你的人生半步!”
“可我也不会走远!”
“哪怕你不再回头看我!”
“我愿意就这样……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守你一世!”
他说完,没有停留,转身走进夜色中。
雪落在他肩上,落在他黑色风衣的边缘,化作一片片湿意,像从未有过的温柔悄然坠落。
苏蔓宁关上门,靠在门板上,手中的盒子被她抱得更紧,指尖泛白。
她走回沙发,坐下,缓缓打开那封信。
字迹熟悉,是父亲一贯的字体,端正、清晰,不快不慢,写着他那晚坐在病床边,一笔一划写下的最后告别。
【蔓蔓,我知道你心里苦!】
【你是我们苏家最懂事的孩子,哪怕天塌了也不肯哭!】
【可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值得你沉默承受!】
【林庭深……他不坏,只是太晚明白你有多重要!】
【但女儿啊,人这一生,错一步不代表一辈子都不值!】
【我不劝你原谅他,我只希望你不要为了恨他,连你自己也困在原地!】
【你已经一个人走得太远了,记得偶尔停下来,为自己撑一把伞!】
【爸不能再替你挡风了!】
【以后你要自己小心!】
泪水不知何时滑落,悄无声息地落在信纸上,晕开了最后那句字。
她合上信,抱在怀里许久,像是将一切过去都埋葬在那个不再回来的深夜里。
窗外雪仍在下,世界像静止了一般安静。
她站起身,将信收进木盒,放入画室最深的抽屉里。
不是忘记。
是放下。
是终于放得下。
她换了身衣服,走进画室,在一块全新的画布前站了很久,最后提笔。
这一回,她不再画任何人的轮廓。
她只想画雪。
一场雪,落在某个再也回不去的季节。
一场雪,埋了一个爱而不得的故事。
她画得极慢,像是在描摹一个人如何从疼痛中解脱,一笔一划,像在替自己重建体内崩塌过的结构。
夜色如墨,雪光澄亮。
她终于不再回头了。
凌晨三点,江城的雪已经停了,天空被风洗得干干净净,星子在高处亮着,透着一种安静的、遥远的光。
画室的灯还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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