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后一次出现,是三个月前在“归处”展闭幕的当天,他悄悄托人送来一封信,没有署名,但落款的笔迹她一眼就认出。
她没有打开。
只是将那封信与所有“白玉兰花日”的信件放进了最底层抽屉,用钥匙锁住,再未动过。
林庭深的名字,这几个月几乎从所有她的生活轨道中消失。
他不再出现在城市的中心地带,不再在她展馆门口等候,不再出现在任何和她有交集的地方。
就连媒体对他的新项目“朝光”也报导得极少。
他彻底隐了,仿佛真的已经选择了一条不再回望的路。
她有时会想,他是不是也学会了放下。
但每当夜深人静时,她又会想到—一个人要怎么才能真正放下另一个人呢?
尤其是那个曾经让你写过整整一段青春的人。
六月十二日,是她生日。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也不打算庆祝。
她一如往常地打开画室,系好围裙,备好颜料,打算就这么把这一天悄无声息地渡过去。
程晚似乎早察觉了什么,清晨送来了一束栀子花,还有一张卡片:【你不说,我们也记得!】
她望着卡片发了会呆,然后把花插在窗台花瓶里。
中午的时候,外头下起了雨。
她在江边一间熟悉的小咖啡店吃饭,那是她经常独处的地方,老板是个不多话的老先生,煮咖啡讲究温度,做三明治只放最简单的生菜和蛋。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雨线密密落下,像是一场不声不响的清洗。
正在她准备结账离开的时候,老板忽然递给她一个精致的木盒。
“小姐,今天一早有人托我转交,说只要你今天来,不管几点,都要把这盒子交给你!”
她一愣,接过盒子,木纹温润,细腻至极。
打开,是一本薄薄的手工装帧素纸册子,封面一行小字:《蔓蔓:画以寄心》。
她愣在那里,指尖微微颤抖地翻开第一页。
第一页,是她第一幅公开参展的画作《光里的我》的缩影图。
他在页下手写了一行:
【那时我还不懂,你能为光画一生!】
第二页,是她画的《北海之冬》,笔下是她第一次独自旅行时的雪夜,他写:
【你说你喜欢雪,我后来每一个冬天都等你开口!】
第三页,是她最早的速写习作—画在便利贴上的一只猫,潦草但生动。
他写:
【那只猫后来在我窗边躺了半年,我给它起名叫“你”!】
一页又一页,画与画之间,他从不多说一个字,字句克制,却满是那种只有深爱过的人才能写出的细节。
她的指尖划过纸张的每一缝隙,像是在抚摸他从不曾说出口的那些守候。
最后一页,他写:
【如果我还有机会见你,我会站在你的画展最后一幅画前,不打扰、不言语,只想知道,我是不是还能在你眼里,看见曾经那一点光!】
她缓缓合上那本册子,眼眶一片湿.热。
她不哭。
可她知道,那个曾经她以为再也不能靠近的名字,还是悄悄走进了她为自己建起的堡垒。
几日后,她重新回到画架前,提起那支迟迟没有用的笔,终于为那幅《夏水》中的背影落下了第一笔墨。
她不再纠结轮廓,也不再害怕情绪投射。
她只是让那个背影,在模糊的雨幕中立着,身形挺拔,伞微微倾向画面外侧,仿佛那人正回头,看向画者。
她笔下的雨线斜斜而落,溅在伞面、肩膀、脚下的积水里,泛出微光。
最后,她提笔,在画布左下角签下她的名字旁,一行小字:
“你是我在雨中未开的伞,是我一生画不尽的背影!”
她终于画完。
画完后,她把这幅画命名为—
《未归·亦安》。
《未归·亦安》画成后的第一天,苏蔓宁没有做任何多余的处理,也没有立刻上框展出,她只是静静地将画布放置在画室东侧窗下,阳光刚好能斜斜落在角上,一天之中,有四十分钟的时间能将整个背影洒得通透。
她坐在一旁看了许久,像是在与画中那人无声地对峙,又像是在替自己做一次长久的沉淀。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她画的不是林庭深。
或者说,不只是他。
那背影,是她这些年里走过的太多人的叠影。
是那个在雨中迟疑过、在夜里等待过、在爱里困过的人。
她终于肯承认,那是她自己。
是那个不肯归来,却始终在某处回望的人。
—
画作完成后的第二天,她接到一个陌生电话。
对方是宁光基金会的执行人之一,说基金将在月底筹备一场限邀制的闭门分享会,邀请城市中长期关注女性议题和艺术表达的代表人物前来做分享。
林庭深将以观察者的身份出席,并且首次开放“朝光”项目的完整内部资料。
“我们尊重您的选择,苏小姐,如果您不愿出席,我们也完全理解!”
苏蔓宁没有立刻答应,也没有拒绝。
她只是轻声问了一句:“他会在现场吗?”
“会的!”那边顿了一下:“但他不会发言,不会上台,只是坐在观众席后排!”
“他说,不想打扰!”
她挂了电话后,在沙发坐了很久。
那晚她翻出那本木盒册子,又看了一遍。
页页薄纸,被她翻得轻,像是生怕惊扰了什么。
她最终还是决定出席。
不是为了谁。
是为了《未归·亦安》,也是为了她自己的某个心结。
—
闭门分享会那日,是江城入夏以来最热的一天。
空气里带着闷雷前的压抑,连咖啡馆的冰水都显得温吞。
“朝光”项目选址在山脚的新馆已经完工,木色建筑风格宁静内敛,大厅布置素雅,没有喧哗,没有记者,没有摄影机。
到场者不到三十人,皆是业内熟悉面孔。
苏蔓宁穿一身极简的深青色连衣裙,头发轻束,一如既往的干净克制。
她一出现,场内便有些短促的私语,却都迅速压下。
她只是点头寒暄,没有多说。
分享会在两点整开始,她不是第一个发言的,但在她站上台的那一刻,后排有轻微的动静。
她没有回头。
她不需要看,也知道那是他。
—
她的分享,题目叫《观者与画者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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