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屋外淅淅沥沥的雨声逐渐密集。
夏季的雨,总是这般毫无预兆,来得急,也来得烈。
雨点砸在屋檐和地面,噼啪作响,很快便在院中汇集成细小的水流。
滴滴答答,雨声渐大,敲打着窗棂,也扰得人心烦。
屋内的空气,不知何时起,竟也越来越闷热。
“秦大人,我有些胸闷。”
谢锦昭的声音从他怀中传来,带着些许困意。
秦翊闻言,眉头微蹙,立刻松开她,起身走向窗边。
“吱呀”一声,紧闭的窗户被推开。
一股夹杂着泥土腥气的暖风混着水汽,猛地灌了进来。
风虽不甚清爽,却也驱散了些许室内的燥热,温度似乎降下几分。
秦翊立在窗前,目光投向雨幕深处,身形未动,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他并未转身,声音平淡地问道。
“你猜,谁在外面?”
谢锦昭刚被雷声惊扰,此刻又有些困倦,闻言懒懒地打了个呵欠。
那双平日里精明灵动的眸子此刻半眯着,却在听闻此言时,倏然闪过一道了然的寒光。
“除了那位深情的三皇子殿下,还能有谁?”
她的语气笃定,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秦翊听着她这般不加掩饰的语气,眉心蹙得更紧。
“你这次,倒是不打算再演了?”
往日里,她在他面前,不是最爱装出一副柔弱无辜、或是对他情根深种的模样么?
今日怎的如此坦然,毫不避讳地在他面前提及秦昭衍。
若非白轩再三强调她伤势不轻,秦翊几乎要怀疑,今日她遇刺受伤,根本就是她自导自演的一出苦肉计。
谢锦昭察觉到秦翊投来的那道晦暗不明、带着审视的目光,立刻便明白了他心中所想。
她轻哼一声,语气带着几分不满。
“秦大人,收起你那些不切实际的可怕想法。”
“我还没蠢到会用自己的性命去开玩笑。”
她原本的计划,确实是想着,若今夜真遇到什么无法应对的危险,便让霜絮去寻秦昭衍。
借此机会,让他发现自己的身份,倒也不至于打乱她后续的计划。
可千算万算,没算到半路会杀出那群刺客。
更没想到,秦翊竟会告知她,在紧要关头,秦昭衍选择了去救谢清瑶。
不过,这样也好。
若易地而处,她也会选择去救一个对自己更有利用价值的人。
秦昭衍那样唯利是图的人,做出这样的选择,她一点也不意外。
如今二人在这样的状况下相见,倒也正合她意。
想必此刻,那位三皇子殿下站在雨中,心中定是五味杂陈,既后悔错失良机,又害怕她会因此记恨吧。
秦翊见她视线飘向窗外,眸光似乎在搜寻着什么,脸色沉了沉。
猛地将窗户重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雨声和那道可能存在的视线,转身走回床边。
“谢锦昭,你当着我的面,就这么明目张胆地想着秦昭衍,不知避讳一下?”
他的声音都透着些许薄怒。
可目光一对上她那张因失血而略显苍白的小脸时,心头那股无名火又莫名地降了大半。
谢锦昭单手支起身子,另一只未受伤的手却不安分地伸出,指尖轻轻勾了勾他的下巴。
她眨了眨那双水光潋滟的眸子,说道。
“避讳?”
“那……秦大人,是否要劳烦您先行回避片刻?”
“小女子现在,很想看看那位站在雨中,风度翩翩的三皇子殿下。”
“这样,够不够避讳了?”
秦翊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这女人!
他胸口一阵起伏,只觉得一股气血首冲头顶,偏偏又发作不得。
她竟敢如此首白地说要看别的男人,还是当着他的面!
一时间,他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谢锦昭看着他这副模样,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秦大人。”她凑近了些,吐气如兰,“你这副样子,莫不是……吃醋了?”
吃醋?
秦翊的目光微凛,心头莫名一跳。
他不懂什么是吃醋。
他只知道,方才听她说想看秦昭衍,看她目光投向窗外,他心里便很不舒服。
非常不舒服。
“大人放心,”
谢锦昭见他那一阵青一阵白的脸色,眼底的笑意更深。
“纵然三皇子殿下俊朗不凡,名满金陵,但在小女心中,秦首辅才是那个独一无二、无可替代的心尖尖上的人。”
这番甜言蜜语,说得是脸不红心不跳。
秦翊听着她这番话,看她的眼神更加复杂起来。
他反复告诫自己,这女人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
她那张嘴,死的都能说成活的。
“这种话,谢小姐对多少男人说过?”
他的声音有些冷硬。
“你那所谓的心尖尖上,究竟站了几个人?”
“我一个,秦昭衍一个,你那个忠心耿耿的小侍卫算一个,还有你那哥哥谢书聿……”
秦翊的语速不自觉地加快,像是在清点什么一般,语气中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酸意。
“谢大小姐的心尖,还站得下旁人吗?”
谢锦昭听着他念出这一串名字,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连忙摆手,笑得眉眼弯弯。
“秦大人明鉴,今日这话,锦昭确确实实,只对您一人说过。”
至于往日……
谢锦昭在心中暗忖:对不同的人,自然要说不同的话。
像今日这种略显肉麻的话,对陆铭洲和谢书聿可说不得,毕竟他们不吃这一套。
至于她那心尖尖上到底站了几个人……
谢锦昭故作苦恼地挠了挠头,随即粲然一笑。
“小女的心尖尖上嘛,位置多的是!”
“大人您尽管放心,绝对不会被挤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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