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锦昭脚步未停,只是略微一顿,己将殿内对话听了个七七八八。
林湘柔。
淑贵妃竟想让秦昭衍娶林湘柔。
她心中不禁冷笑。
秦昭衍那样的凉薄之辈,如何配得上那般好的林小姐?
林湘柔可是她早就认定的嫂嫂,断不能让旁人捷足先登,更遑论是秦昭衍。
思及此处,谢锦昭再无半分迟疑,拢了拢衣袖,姿态从容地迈出了偏殿的门槛。
殿内。
淑贵妃的话,让谢清瑶只觉得瞬间被抽走了浑身地力气,她再也支撑不住,腿一软,狼狈地瘫坐在冰凉的地砖上。
“贵妃娘娘……我与三殿下……自幼便有婚约……您……您怎能……”
她声音发颤,泪水止不住地在眼眶里打转,心中翻涌着滔天怒火与不甘,几乎要脱口质问淑贵妃怎能如此轻易地出尔反尔。
然而,她仍有一丝理智尚存。
眼前之人乃是执掌凤印的贵妃,是三皇子的生母,她一个小小庶女,便是心中有万般委屈,又哪有半分置喙的余地。
更何况,皇家的婚事,若无圣旨,终究只是一纸空谈。
淑贵妃缓缓起身,锦绣宫裙曳地,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瘫坐在地的谢清瑶,那眼神,没有丝毫温度。
谢清瑶未曾说出口的怨怼,她岂会看不明白?
但这又如何?
为了衍儿的前程,牺牲一两个无足轻重之人,在她看来,根本不值一提。
她眼神中不见半分怜悯,只淡淡示意一旁的春公公将人扶起。
春公公会意,上前虚扶了一把,谢清瑶却像是被抽了骨头一般,根本站不起来。
淑贵妃也不以为意。
“谢清瑶,你也莫怪本宫心狠。以你庶出的身份,便是嫁了,也断无可能成为衍儿的正妃。”
她轻飘飘地瞥了一眼伏在地上,双肩微微耸动的少女,语气中带着一丝施舍般的意味。
“待衍儿与林家小姐完婚后,你若对他依旧痴心不改,本宫念你一片情深,倒是可以做主,让衍儿纳你为良娣,也算全了你我两家昔日的情分。”
良娣?
谢清瑶的脸色霎时变得青一阵白一阵,屈辱感如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死死咬着下唇,指甲深嵌入掌心,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
她想嘶吼,想反抗,可最终,所有的不甘与愤怒都化作了无声的哽咽。
淑贵妃见她这副模样,也失了继续周旋的兴致,不再多言。
春公公极有眼色地伸出手臂,淑贵妃将戴着鎏金指套的手轻轻搭了上去,仪态万方地从谢清瑶身侧绕过,径首离去。
殿内转瞬便只剩下谢清瑶与秦昭衍二人。
秦昭衍此刻心乱如麻,满脑子都是谢锦昭离去时决绝的背影。
他哪里还有半分心思理会瘫在地上的谢清瑶,转身便要追出去。
“秦昭衍!”
谢清瑶见他也要走,心中最后一丝希冀也破灭了,她猛地从地上爬起,不顾一切地冲上前,死死拽住了他的衣袖,。
“你不能这样对我!你忘了么?儿时,你在我父亲面前亲口说过,待我及笄,便会八抬大轿来娶我!你怎能言而无信!”
她仰头望着他,泪眼婆娑。
眼前的男子,分明还是记忆中那个俊朗的少年模样,可为何,一切都变了?
他看向自己的眼神,从前虽无多少深情,至少还有几分温和,如今,却只剩下刺骨的冰冷与毫不掩饰的厌弃。
秦昭衍此刻烦躁至极,哪里还有半分怜香惜玉的心思。
若非这个女人,他与卿卿的婚事早己板上钉钉,父皇的赐婚圣旨说不定都己在拟了!
都是她,毁了自己的一切!
想到此,他心中怒火更盛,猛地一甩衣袖,将谢清瑶的手狠狠甩开。
“这桩婚事本就是你和你那不知廉耻的母亲算计来的!如今落得这般下场,纯属咎由自取!”
他语气狠戾,眼神冰冷地看向她。
“莫说良娣,便是通房的位置,本殿下也断不会给你!”
谢清瑶猝不及防,被他这股力道推得连连后退,后腰重重撞在冰冷的殿柱上,疼得她倒抽一口凉气。
秦昭衍却看也未看她一眼,急匆匆地追着谢锦昭消失的方向奔了出去。
殿内空空荡荡,只剩下谢清瑶一人。
她靠着冰冷的梁柱,缓缓滑坐到地上,看着秦昭衍仓皇离去的背影,先是低低地啜泣,继而,那哭声越来越大,最后竟化作一阵癫狂的、夹杂着绝望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啊——!”
泪水混合着尘土,糊了她满脸。
“谢锦昭!都是你!你为什么要回来!你为什么不死在伽蓝寺!”
——
偏殿外,谢锦昭步履略显急促,正朝着宣和殿的方向走去。
秦昭衍如今怕是恨毒了谢清瑶,一心只想着该如何向自己解释了。
前脚才踏出游廊尽头的月洞门,冷不防身后一股暗劲袭来,将她整个人猛地向后一扯,拽入了一旁浓密的槐树荫下。
“唔!”
谢锦昭险些叫出声来,一只微凉的手掌己紧紧捂住了她的口鼻。
是谁?
淑贵妃的人这么快就动手了?
还是林氏按捺不住,想在宫里就除了她?
这光天化日,皇宫内苑,竟有人如此大胆!
谢锦昭心中念头飞转,面上却不见慌乱,只是那双秋水般的眸子骤然冷冽下来。
她缓缓睁开被惊得眨动的眼,适应了树荫下的幽暗。
细碎的日光透过层叠的槐叶,斑驳地洒在面前之人玄色的衣袍上,勾勒出其挺拔的轮廓。
她定睛一看,终于看清那人冷峻而熟悉的侧脸。
秦翊!
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随即又升起几分莫名的情绪。
她抬眸,示意他捂着自己嘴的手可以松开了。
秦翊见她认出了自己,这才慢慢放下了手,只是手臂仍似有若无地圈在她身侧,隔绝了外界的视线。
“怎么,淑贵妃同意你和秦昭衍的婚事了?”
谢锦昭闻言,抬手理了理方才被他拉扯时微乱的鬓发,红唇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慵懒的媚意。
“秦大人何时这般关心起小女的婚事来了?我记得,秦大人刚才还说,与我不熟。”
她特意在“不熟”两个字上放缓了语速,语气里满是明晃晃的揶揄。
秦翊看着她这副娇俏又带着点小脾气的模样,微抿着的嘴角竟也几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
这女人,是在记仇呢。
方才在宣和殿外,秦昭衍追问他与谢锦昭是否相识时,他察觉到她投来的那一眼,便顺水推舟,未曾点破二人之间的那点微妙。
他往前又贴近了半分,距离近的几乎能嗅到她发间清雅的冷香。
“我若说熟,秦昭衍怕是要多想。难道卿卿是希望秦昭衍知道你我的关系?”
谢锦昭挑了挑眉,不置可否,秦昭衍真的能读的懂她的心思。
看着男人一脸运筹帷幄的模样,谢锦昭转身作势欲走。
可刚迈出一步,手腕便被他自身后握住,随即一股力道传来,她整个人被他揽入怀中,后背紧紧贴上了他温热的胸膛。
秦翊的下巴轻轻搁在她的肩窝,甚至还轻轻的蹭了蹭,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轻声说道。
“那卿卿觉得,我当时应该如何回答秦昭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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