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锦昭自然不是真的怪他。
她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秦翊环在她纤腰上的手臂,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
“秦大人,此处是皇宫内苑,人多眼杂。你这般……放肆,就不怕被人瞧见,惹来非议?”
她微微侧头,余光瞥了一眼西周浓密的树影。
秦翊非但没有松开,反而将她往自己怀里又揽紧了几分,下巴在她颈侧蹭了蹭,温热的呼吸尽数喷洒在她的肌肤上,激起一阵细密的战栗。
随后,低沉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
“这宫里,你觉得有谁敢嚼本官的舌根?”
这话说得狂妄,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放眼整个姜国,敢公开议论内阁首辅秦翊私事的人,恐怕还没生出来。
谢锦昭唇角微妙地扬了扬,似无奈,又似觉得有几分好笑。
这人,现在怎么一副浪荡子的模样。
“好了,不与你闹了。”她轻轻推了推他坚实的胸膛,“秦大人,松开手,我还有正事要办。”
她此刻满心记挂着方才淑贵妃提及要为秦昭衍和林湘柔赐婚一事。
若真让那林湘柔嫁入三皇子府,她的哥哥岂不是要打一辈子光棍。
秦翊这才略带不舍地松开了手臂,眸光深沉地注视着她。
“正事?”
“你觉得,有淑贵妃在,你与秦昭衍的婚事还能成?”
显然,他口中的“正事”,与谢锦昭心心念念的,全然不是一回事。
话音未落,一道略显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偏殿方向,秦昭衍寻了出来,一眼便望见了浓密槐树荫下的两人。
他心中一紧,疾步上前,目光在谢锦昭身上打量了一番。
见她似乎无恙,这才略松口气,随即一把抓住了她的衣袖。
“卿卿!你没事吧?方才……”
他话未说完,便察觉到谢锦昭投来的冷淡目光,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慌忙松开手,后退一步,与她拉开些许距离。
此时,他才注意到一旁负手而立的秦翊。
“子苑?你怎么也在此处?”
秦翊神色自若,仿佛方才与谢锦昭的亲昵不曾发生。
他单手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掩去唇边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随后才向秦昭衍略一躬身。
“回殿下,微臣方才巡查至此,查看今夜宫宴的守卫布置是否妥当,恰巧看见谢小姐独自一人……站在湖边。”
“站在湖边?”秦昭衍闻言,心头猛地一跳,后面的话全然没听进去。
卿卿一个人站在湖边做什么?
莫不是……母妃方才的话语太过伤人,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自觉颜面尽失,一时想不开要寻短见?
思及此,秦昭衍脸色骤变,也顾不得许多,急切地向谢锦昭解释。
“卿卿,你千万莫要做傻事!母妃那边你无需担忧,我定会去说服她。至于那林湘柔,我绝不会娶她!我心中……我只要你!”
谢锦昭听着秦昭衍这一连串急切的剖白,只觉得额角隐隐作痛。
这人想象力未免也太丰富了些,哪只眼睛看见她要做傻事了?
她耐着性子,福了一礼。
“三殿下多虑了。臣女只是觉得偏殿内有些气闷,才到湖边透透气,并无他意。”
说罢,她不欲再与他纠缠,转身便要离去。
“卿卿!”秦昭衍见状,便要追上去。
秦翊却不动声色地伸出手臂,拦在了他身前。
见他摇了摇头,秦昭衍不解地望着他。
“子苑,你这是……”
秦翊瞥了一眼谢锦昭逐渐远去的背影,压低了声音对秦昭衍道。
“殿下,您在伽蓝寺对谢小姐见死不救,谢小姐心中对您尚有芥蒂。如今您这般紧逼,恐怕只会适得其反,将她越推越远。”
一语惊醒梦中人。
秦昭衍追赶的脚步生生顿住,脸上血色褪尽,懊悔与无措交织。
是啊,伽蓝寺……他如何能忘了。
“那……那我该如何是好?”
秦昭衍六神无主,下意识地将求助的目光投向秦翊。
“子苑,你我相交多年,如今我没法时时刻刻在卿卿身边,又怕母妃……母妃那边的人会对她不利。”
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恳切地看着秦翊。
“你武功高强,心思缜密,可否替我在暗中照拂她一二?务必护她周全。”
在他看来,秦翊是首辅,又是自己信任的挚友,由他出面保护谢锦昭,再稳妥不过。
秦翊闻言,眉宇间掠过一丝极淡的为难之色,沉吟不语。
秦昭衍见他迟疑,更是焦急,一把拉住他的手臂。
“子苑,只要你肯帮忙,待此事过后,本殿下定让母妃去父皇面前为你美言几句,给你加官进爵……不,给你涨月俸!双倍,不,三倍!”
听他如此“慷慨”,秦翊这才像是被说动了,虽说带着几分“勉为其难”,但终是点了点头。
“既然殿下如此说了,微臣自当尽力。”
秦昭衍大喜过望,总算放下心中一块大石。
“太好了!子苑,一切便拜托你了!切记,万事以卿卿的安危为先!”
他重重拍了拍秦翊的肩膀,这才稍感安心,转身匆匆离去。
秦翊目送秦昭衍的身影消失在湖畔拐角,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他略一拂袖,不紧不慢地转身,朝着谢锦昭离去的方向寻去。
通往宣和殿的长廊上,谢锦昭正独自缓行。
方才被淑贵妃的人叫去偏殿,霜絮和陆铭洲都被拦在了外面。
眼看阖宫宴时辰将近,她也该去主殿了。
思忖间,她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谢小姐,何事走得这般匆忙?”
一道熟悉的低沉嗓音自身后传来,秦翊不知何时己跟了上来,几步便到了她身侧。
谢锦昭闻声回头,见是他,又下意识看了一眼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宣和殿正门,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开半步,想与他拉开些距离。
秦翊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眸中闪过一丝笑意,却不点破。
他长臂一伸,精准地握住了她微凉的手腕,不容她挣脱。
“你和三殿下说完话了?”
谢锦昭略有些不自在,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说完了。”秦翊语气平淡,颇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
“三殿下千叮万嘱,托付下官,定要好生照顾谢小姐,一切以小姐的安危为重。”
他刻意将“好生照顾”西个字咬得略重。
谢锦昭听着这话,简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究竟对秦昭衍说了什么?
秦昭衍竟会将她托付给……
可是很快,谢锦昭便好像想通了一般,先前的一丝不快也烟消云散。
她抬起眼,对上秦翊深邃的眼眸,唇边绽开一抹狡黠的笑意,声音娇媚婉转。
“哦?那秦大人,打算如何‘照顾’我呢?”
秦翊凝视着她那双盈满促狭与算计的明眸,低低地嗤笑一声。
“那谢小姐,希望下官怎么照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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