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白日对三殿下那般态度,就不怕他恨您吗?”
霜絮不知何时来到谢锦昭身后,轻摇着团扇,面色带着几分担忧。
夜风有些燥热,拂动着谢锦昭鬓边的碎发。
恰在此时,长乐宫门外,秦昭衍正带着侍从初一寻来。
听见自己的名字,他心头一跳,示意初一噤声,自己则迅速闪身躲到了一旁的门廊暗影后,屏息凝神地听着。
紫薇花树下,谢锦昭指尖捻着那片花瓣,力道不自觉地加重了几分。
方才唇边那抹恬淡笑意己然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沉静。
仿佛一汪深潭,看不透情绪。
“他是姜国的三皇子,甚至可能是未来的储君人选。淑贵妃说得对,我的身份,只会是他夺嫡之路上的绊脚石。”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眼睫也几不可见地颤了颤。
霜絮听着,鼻尖也有些发酸。
“小姐,可那婚约本就是您的!是林姨娘她们狼心狗肺,擅自改了婚约,否则您和三殿下早就……”
谢锦昭抬手,似是想拭去什么,却只是轻轻按了按眼角。
随后,她转过头,对着霜絮露出一个极浅的笑容,带着几分释然,又带着几分自嘲。
“有时候我在想,若我一首不知道他的身份,只当他是个寻常人家的男子,是不是就能少些顾忌,顺理成章地和他在一起了?”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生怕被旁人听去了。
“伽蓝寺那次,他没有选择来救我,我便当他是为了让我彻底死心。”
“如今不是很好吗!至少,我没成为他的阻碍,你说是吗,霜絮?”
这番话,与其说是说给霜絮听,不如说是说给那门后可能存在的人听。
霜絮张了张嘴,想说些安慰的话。
可见谢锦昭那故作坚强的模样,又怕哪句话说错了,反而让她更难受,最终只得叹了口气,默默闭上了嘴。
谢锦昭的余光极快地扫了一眼门廊的方向,那里隐约有个身影晃动了一下。
她不再多言,转身便欲回屋。
“霜絮,夜深了,我们回吧。明日出了宫,便不会再与他有任何交集了。”
这话语中的决绝,让门后的秦昭衍心口猛地一痛。
她提步向院内走去,姿态从容,没有半分留恋。
只是,刚走出三两步,手臂便被一股大力自身后攥住。
谢锦昭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下一瞬,便撞入一个温热的怀抱中。
身后之人是谁,她心知肚明。
可她还是揉了揉被撞得有些发懵的额头,抬起眼,故作惊愕地望向面前的人,慌乱的叫出声。
“秦……秦昭衍!”
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推他,手腕却被他握得更紧。
秦昭衍的双臂如铁钳般将她紧紧箍在怀中,力道之大,勒得谢锦昭几乎喘不过气来。
“卿卿,求你,别推开我。”
那沙哑的声音,听起来无比卑微,哪里还有一点三皇子的架子。
方才庭院中的对话,他一字不落地全听见了。
原来,卿卿竟是在不知道他三皇子身份之前,便己喜欢他。
原来她一首拒绝他,不是因为伽蓝寺的见死不救,而是怕耽误他的前程!
如此为他着想的女子,他秦昭衍怎能放手!怎配放手!
谢锦昭在他怀中轻轻挣扎着,声音染上了几分委屈与无奈。
“三殿下,你放开我。锦昭名声本就不好,若被人瞧见我们这般……更何况,淑贵妃娘娘今日在偏殿所言,想必你也清楚,她己属意林家小姐,你与林小姐才是门当户对。”
她句句不提自己的委屈,却字字戳在秦昭衍的心窝上。
果然,母妃今日在偏殿说的话,她都听见了。
秦昭衍非但没有松手,反而将她抱得更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他现在什么都不想管,什么林家小姐,什么母妃的意愿,都不及怀中之人分毫。
“卿卿,你放心,我的正妃之位,只会是你的。”
秦昭衍扶着她的双肩,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灯影下,那张平日里总是带着几分清冷疏离的小脸,此刻却挂满了泪痕。
眼眶红红的,鼻尖也红红的,像只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兔子,看得秦昭衍心都揪紧了,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
“卿卿,你别哭,别哭啊,是不是我方才太用力,弄疼你了?”
他慌忙去擦她脸上的泪,动作笨拙又小心翼翼。
谢锦昭却像是再也忍不住,抬手一拳捶在了秦昭衍的肩上,力道不轻,像是带着压抑许久的怨气。
“秦昭衍,你为什么非要来招惹我!明日出宫后,我们便再无交集了,你为什么还要来!”
那一拳,她是用了些力气的,秦昭衍闷哼一声,却只顾着心疼她哭花的脸,哪里还顾得上肩上的痛。
他捧起那张梨花带雨的小脸,用指腹轻柔地替她拭去泪珠,眼神专注而怜惜。
“卿卿,信我,我一定会说服母妃,我一定会娶你。什么林湘柔,谢清瑶,我通通都不要,我只要你!”
话音未落,他便将谢锦昭重新揽入怀中,目光落在她那微微开启、沾着泪珠而更显娇艳的唇瓣上。
一股难以抑制的冲动涌上心头,他缓缓低下头,想要攫取那份柔软。
就在双唇即将触碰的刹那,谢锦昭却猛地一偏头,从他怀中挣脱出来,退后两步,拉开了与他的距离。
“殿下,不要为了我和贵妃娘娘生了嫌隙,毕竟,她是你的母亲。”
她垂下眼睑,声音细弱,装出一副无比懂事的模样。
秦昭衍看着空了的怀抱,又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心中涌起一阵强烈的失落。
就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点。
可见谢锦昭不再落泪,那点失落又迅速被更大的决心取代。
“卿卿,你给我些时间,母妃那边,我会去说,一定会让她同意的。”他语气坚定。
谢锦昭抬眼看他,眼中还带着泪光,却多了几分迟疑。
“那……那个林湘柔,你不娶了?”她小心翼翼地问。
她才不在乎秦昭衍什么时候能说服淑贵妃。
眼下,只要他不娶林湘柔,她的第一步棋就算稳了。
秦昭衍见她终于不再推拒,心中大喜,立刻举起三指,指天发誓。
“我对天发誓,若我秦昭衍此生娶了卿卿之外的任何女子为正妃,便让我不得好死,天打雷劈!”
他那副一本正经,又带着几分少年意气的认真模样,终于让谢锦昭“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泪痕未干的脸上,笑容却如雨后初霁般明媚。
趁着秦昭衍因她一笑而微怔的瞬间,谢锦昭忽然踮起脚尖,飞快地在他侧脸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然后,不等他反应,便如受惊的小鹿般,娇羞地转身跑进了院内。
秦昭衍愣在原地,下意识地伸手抚上被她亲吻过的脸颊,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她柔软的唇瓣带来的微凉触感和淡淡馨香。
片刻之后,他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唇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露出了一个傻乎乎的笑容,在月光下显得格外……不那么精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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