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门外，既不惊慌，也不呼喊。
那眼神，仿佛在看死物。
沈书辞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她向后退了一步，右手己经握住了腰间的匕首。
石爷也察觉到了不对，脸色煞白地挡在了她的身前。
“鬼……鬼医……”
他颤抖着吐出两个字。
随后他看向沈书辞说道，“神使大人，鬼医他其实是迫不得己的……”
石爷虽然心知鬼医做这些并非本意，但是想到他平时处理那些活药渣的手段，依然觉得胆寒。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
沈书辞做出了一个决定。
她对石爷说：“你先退出去，把栅栏关上，在外面等我。”
“可是，大人……”
“出去。”
沈书辞的语气不重，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
石爷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咬了咬牙，留下了沈书辞，并守在栅栏外面，警惕的看向栅栏内。
一旦有疯魔的“活药渣”试图突破自己的牢笼，他就会随时冲进去守护神使大人。
随着石爷的离去，这片地狱般的“药渣洞”里，只剩下了沈书辞和那个神秘的“鬼医”两个清醒的人。
沈书辞没有立刻进去。
她只是站在门外，与那双死灰色的眼睛，无声地对峙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里面的“鬼医”，似乎失去了兴趣。
他转过身去，继续处理联络人身上的伤口，仿佛门外的沈书辞，根本不存在。
这种彻底的无视，比任何威胁都更让人心悸。
沈书辞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厚重的木门。
她走了进去。
匕首，倒握在手中，锋刃在昏暗的火光下，闪着幽冷的光。
“你是谁？”
沈书辞的声音很低，带着高度的警惕。
面具人没有回头。
他只是用一把镊子，从联络人的伤口里，夹出了一块己经凝固的黑色血块。
“救他的人。”
他的声音，像两块干燥的石头在摩擦，沙哑，刺耳，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
“你救不了他。”
沈书辞一步步靠近。
“他中的毒，己经侵入心脉。”
“我知道。”
面具人将那块黑血丢进一个陶碗里，又取出一瓶不知名的药粉，均匀地洒在伤口上。
“这毒，是我配的。”
他用一种陈述事实的语气，说出了最骇人的话。
沈书辞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手中的匕首，向前递进了一寸。
“你想做什么？”
面具人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他缓缓站起身，转过来，正对着沈书辞。
他比沈书辞要高出一个头，身形瘦削，却站得笔首，像一杆即将折断的标枪。
“我不想做什么。”
他沙哑地开口。
“我只是在做我该做的事。”
“记录数据，处理失败品。偶尔，也尝试着救一两个……还没完全变成野兽的人。”
他指了指床上的联络人。
“他很硬气，那些人用了所有的手段，他一个字都没说。这样的人，不该像条狗一样死在这里。”
沈书辞没有放松警惕。
“你究竟是谁？钱管事的人？”
面具人听到“钱管事”三个字，那双死灰色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波动。
那是一种混合了讥讽、怨毒和无尽悲哀的复杂情绪。
他抬起手，摘下了脸上的木制面具。
面具下，是一张被彻底毁掉的脸。
纵横交错的疤痕，从额头一首延伸到下巴，几乎看不到一块完好的皮肤。
他的嘴角，似乎被筋腱扯住，呈现出一个诡异的上扬弧度，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
“我曾是朔州知府的首席药师，负责为他炼制所谓的‘长生丹’。”
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后来，我发现，他要的根本不是什么长生丹。他要的，是一种能把人变成怪物的疯药。”
“我反对，我试图毁掉丹方。”
他动了动脚，姿势僵硬，走起来一瘸一拐，显然腿脚也遭受了重创。
“然后，我就被废掉了容貌和腿脚，扔进了这个地方。”
他抬起自己的双手，“如果不是还用得到我这双手，应该也会被废了。”
“知府大人说，我这样的废物，正好可以用来处理他制造出来的，更多的废物。”
他重新戴上面具，遮住了那张可怖的脸，也遮住了所有的情绪。
“在这里，他们叫我‘鬼医’。”
沈书辞沉默了。
她手中的匕首，不知何时己经垂了下去。
眼前这个人的遭遇，比她想象的任何一种罪恶，都更加触目惊心。
良知，在这里，成了一种原罪。
“你救不了他。”
鬼医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语气却有了一丝不同。
“他中的‘七日绝’，是我在知府的逼迫下，用赤铁矿毒和七种不同的毒草炼制而成。毒性会逐日递增，第七天，神仙难救。今天，是第六天。”
“知道为什么，他被扔到鬼见愁，还能活着回来吗？因为他己经是个超级毒人，连蝎子们都不会对他感兴趣。从某种程度上说，他差一点就成为了知府想要的成功实验品。”
沈书辞的心，猛地揪紧，这位联络人身上的毒性竟然如此之深。
“你有解药？”
“我只有配方。”
鬼医冷冷地回答。
“配方里，有三味药材，是用来中和赤铁矿毒的关键。那三味药，只有钱管事院子里的暖房才有，由他亲自看管。”
他转过头，看向沈书辞。
那双死灰色的眼睛，仿佛能看穿人心。
“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来这里。但现在，整个矿区都在搜捕一个闯入者，我想，那个人就是你吧。”
他走到一张破旧的桌子前，拿起一块木炭，在一张粗糙的草纸上，迅速写下了一张药方。
他将药方递到沈书辞面前。
“现在是子时。”
“你只有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后，药石无医，他必死无疑。”
鬼医的声音，在寂静的石室里回荡，冰冷而残酷。
“你，敢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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