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齐昭己混在运炭车队里。
他套着件洗得发灰的粗布短打，肩头搭着条泛黑的汗巾，鬓角沾着炭屑——这副模样和其他炭夫无异，唯独到了齐府角门时，他喉结动了动。
角门石狮子的左眼有道细裂，他记得十岁那年被逐出门时，嫡兄齐烈就是揪着他的衣领往那裂缝里撞，说"庶子的血该喂石狮子"。
此刻石狮子的裂眼里还凝着晨露，像极了当年他砸在上面的泪。
"愣着作甚！"前头赶车的老炭夫回头吼了一嗓子，鞭子梢在半空炸响。
齐昭这才惊觉自己站定了，忙弯腰扛起一筐炭。
竹筐边缘扎得手背生疼，却让他清醒——今日不是来怀旧的，是来取母亲遗物，更是来让齐府记起，被踩进泥里的草，也能扎进人骨头。
识海里系统突然轻鸣，【检测到《崩山十三锤》典籍残页加载完成，建议优先解析。】齐昭垂眸，装作擦汗的模样，指尖轻轻叩了叩心口——那里藏着小豆子塞的炭块暗号，此刻正贴着他的《奇经八脉考》。
家传的齐氏长拳在识海里自动展开图谱，十三锤的锤法脉络正往那套拳法里钻，像两根藤蔓在交缠。
"炭卸东库房。"门房老头扫了眼车队，挥挥手放行进。
齐昭跟着众人转过影壁，目光扫过演武场的青石板——上个月齐烈就是在这儿，当着全府的面用脚踩他的脊背，说"庶子连狗都不如"。
此刻演武场空无一人，可他仿佛还能听见齐烈的笑声，混着自己骨头被踩响的脆裂声。
卸炭时他故意慢半拍，等其他炭夫都扛着空筐离开，这才蹲下身，装作系草鞋绳。
余光瞥见王嬷嬷端着个铜盆从西廊过来，蓝布裙角沾着药渍——那是母亲生前最爱的月白色，后来被主母赏给了陪嫁嬷嬷。
"炭筐底下有虫。"王嬷嬷的声音像片落在水面的叶子，轻得几乎要化在风里。
她蹲下来捡炭块，枯瘦的手指在他手背上飞快掐了两下——这是他五岁时和母亲学的暗号，三短一长，"跟我来"。
齐昭喉头发紧。
他最后一次见王嬷嬷，是母亲咽气那晚。
王嬷嬷跪在床前给他塞了个冷掉的糖蒸酥酪，说"小姐撑着最后一口气，就为等你"。
后来他被赶出府，王嬷嬷追着马车跑了半里地，手里攥着的帕子被风卷走，露出半截绣着并蒂莲的裙角——那是母亲的旧衣改的。
偏屋的门轴吱呀一声。
王嬷嬷反锁上门，背贴着门滑坐在地，眼泪突然就掉下来："昭哥儿，你长这么高了...小姐要是能看见..."她颤抖着摸向墙缝，泥灰簌簌往下掉，露出个油布包。
齐昭接过布包时，手指在抖。
油布上还留着王嬷嬷的体温，混着老茶缸的陈香——母亲生前爱喝茉莉茶，王嬷嬷总说"小姐的茶，得用捂了十年的茶缸子才香"。
布包解开，是本泛黄的信笺，和枚羊脂玉佩。
信笺的边角被虫蛀了几个洞，墨迹却还清晰："昭儿，娘非自愿为外室，幕后有手推波。
若有一见此信，切记莫信齐府表面的温良。"齐昭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十年前的记忆突然涌上来——母亲总在深夜望着窗外叹气，说"有些事，不是你不想，就能躲得开的"。
玉佩上的"齐"字刻得极深，旁边还有道蜿蜒纹路，像条盘着的蛇。
齐昭盯着那纹路，识海里突然闪过幅画面——三日前在旧书摊翻到的《古玉考》里，有张拓印图，画的正是这种"隐脉纹"，说是能引武脉入玉。
"咚咚咚——"
敲门声惊得王嬷嬷差点撞翻桌上的烛台。
齐昭迅速将信笺和玉佩塞进衣襟，那里贴着他的《奇经八脉考》，书脊的硬边硌得胸口发疼。
"王妈妈！
陈护卫长说东库房少了半筐炭！"外头是个小丫鬟的声音，带着点颤。
"这就来！"王嬷嬷扯了扯裙角，转身时用指甲在齐昭手背上划了道——两长一短，"快走"。
齐昭摸到后窗的插销，回头看了眼王嬷嬷。
她鬓角的白发在烛火里泛着光，像极了母亲临终前摸他脸的手。
后窗正对一片竹林。
齐昭翻出去时，竹枝刮得脸生疼，却听见身后传来王嬷嬷的骂声："死丫头，半筐炭也值得大惊小怪？
我这就去查！"他猫着腰往竹林深处跑，可刚绕过第三棵老竹，就撞进堵人墙里。
"哟，这是谁家的炭夫？"左边的护卫嗤笑，腰间铁剑的流苏晃得人眼花，"大白天的翻后窗，莫不是来偷东西的？"
右边的护卫上前两步，通脉境的威压像块石头压下来："陈头说了，今日有可疑人混进府。
小崽子，把怀里的东西交出来！"
齐昭退了半步，后背抵上竹壁。
识海里《崩山十三锤》的图谱突然亮得刺眼，系统提示音像敲在耳膜上：【解析完成，第一式"碎肩"：借势卸力，以足尖为轴，反震对手腕骨。】他垂眸看了眼自己的脚——草鞋的草绳己经磨断了两根，露出大脚趾的轮廓。
"三位大人，"他抬头笑了笑，炭灰在脸上裂开道白痕，"我就是个卸炭的，能偷什么？"
左边的护卫不耐烦了，挥拳就往他胸口砸。
齐昭不躲不闪，等拳头到了跟前，突然侧身，左脚尖在竹根上一抵，整个人像片被风吹起的叶子，顺着拳风的力道旋到护卫身侧。
他右手扣住对方手腕，借着力道往上一提，右脚跟重重磕在护卫肘弯——那是通脉境武者聚灵脉的要穴。
"咔嚓！"
脆响混着护卫的痛呼。
齐昭松开手，那护卫的手腕己经弯成了奇怪的角度。
另外两个护卫惊了，抽剑就要刺。
齐昭却盯着他们的剑招，突然开口："你们练的是《五虎断门刀》？
但聚灵脉时该先引武脉入肝，再走胆经，你们倒着来了。"
系统提示音再次炸响：【触发隐藏任务《复仇之火》，奖励《脏腑共鸣术·初阶篇》。】齐昭感觉有团热流从识海涌进丹田，顺着血脉往西肢百骸钻。
他迎着第二柄剑冲过去，在剑尖刺到胸口前的刹那，屈指弹在剑脊上——那是《崩山十三锤》里"挑"的变式，剑嗡鸣着偏了三寸，擦着他的衣襟扎进土里。
第三个护卫从背后扑来，手臂勒住他的脖子。
齐昭不慌不忙，反手扣住对方的脉门，用拇指按住少商穴——这是他在《奇经八脉考》里记的，通脉境武者聚灵脉时最脆弱的死穴。
护卫的手立刻松了，踉跄着后退两步，脸色煞白。
"你们练错了。"齐昭拍了拍衣襟上的炭灰，目光扫过三个护卫，"齐府的护卫，不该这么弱。"
他话音刚落，远处传来铜锣的轰鸣。"陈头！
陈头！
在后院竹林！"小丫鬟的尖叫混着急促的脚步声，像潮水般涌过来。
齐昭看了眼被打废的三个护卫，转身扎进竹林深处。
夜风掀起他的衣摆，露出衣襟下隐约的玉佩纹路——那道隐脉纹，正随着他的心跳，发出淡淡的青光。
"封锁后院！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陈护卫长的暴喝震得竹叶簌簌往下掉。
齐昭在竹枝间跳跃，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嘴角勾起抹冷笑。
他摸了摸怀里的信笺，识海里《脏腑共鸣术》的图谱正缓缓展开。
这一次，齐府的围墙，困不住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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