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过世后，我在她梳妆台最深的抽屉里找到一把骨梳。
梳子是用某种动物的骨头磨成的，泛着青白的光泽，梳背刻着缠枝莲纹，莲瓣边缘却像指甲掐出的凹痕，摸上去硌手。
妈说这是外婆年轻时的物件，让我收好了别乱扔。
第一次用它梳头时，就觉得不对劲。
明明刚洗过头发，梳齿间却卡着几根干枯的黄发，发根处还沾着点暗红的碎屑。
我以为是梳子放久了落的灰，拿纸巾擦了半天，却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土腥味，像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
当晚我起夜，路过梳妆台时听见“咔嗒”一声。借着走廊的光看，骨梳竟自己立在镜面上，梳背的缠枝莲纹在月光下变了形——那些莲瓣慢慢蜷曲，变成了一张张模糊的小脸，挤在梳背上朝我眨眼睛。
我吓得后退一步，再看时梳子又好好躺在台面上，莲纹还是原来的样子。
怪事开始接二连三。
有天我对着镜子梳头，发现镜中的自己发缝里多了根黄发，可现实里我的头发全是黑的。
我伸手去拔，镜中的手却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指甲深深掐进肉里——那指甲是青黑色的，和骨梳的颜色一模一样。
等我惊叫着甩开手，镜子里只剩我惊恐的脸，手腕上却多了五个青紫的指印。
我翻出外婆的旧照片，发现她二十岁左右的照片里，手里总攥着个布包，形状正像这把骨梳。
有张泛黄的合影上，外婆旁边站着个梳双髻的小姑娘，眉眼和外婆很像，却穿着一身寿衣，手里捧着个骨梳模样的东西，嘴角咧得老大，露出两排整齐的小白牙——那些牙齿，和骨梳的梳齿一样，泛着青白的光。
昨晚我做了个梦，梦见自己站在一片乱葬岗里，外婆年轻时的样子蹲在坟头前，手里拿着骨梳对着土堆梳头。
土堆里慢慢钻出一只手，青黑的指甲抓住梳背，接着是一颗埋在土里的头，头发里全是梳齿卡着的黄发。梦醒后，我听见梳妆台传来“沙沙”的梳头声，跑过去一看，骨梳正在镜面上自己滑动，梳齿间掉下来的不是头发，而是一片片细小的骨渣，沾在镜面上，拼成了一行血字：“还我头来”。
我突然想起妈说过，外婆曾有个双胞胎妹妹，出生时就夭折了，连名字都没来得及取，草草埋在后山乱葬岗。
外婆总说妹妹没死，就藏在她身边。
现在看着镜面上的骨渣和血字，再摸摸手腕上没消的指印，我才发现骨梳背的缠枝莲纹不知何时全变了——每朵莲花都长成了一张小女孩的脸，眼窝深陷，正用梳齿一样的牙齿，一下下啃着梳背的骨头，发出“咔嗒咔嗒”的声响。
现在我每晚都把骨锁在铁皮盒里，可深夜总能听见盒子里传来梳头声，还有小女孩咯咯的笑声，像在耳边说：“姐姐，用我的梳子梳梳头，头发就不会掉了……”
而我最近掉的头发，发根处都带着点暗红，和当初骨梳上的碎屑，颜色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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