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故人终难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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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故人终难认

 

她没再点进新闻链接,也没回程晚。

她走回画桌前,把桌上的那叠信纸抽出,在其中一页纸上落下一笔。

写的是她最近的一点杂感,却不打算发表,只是记录。

她从不会在公开渠道表达任何关于林庭深的看法,也不允许学生提起他。

她不是回避。

只是,她太明白“舆论的错位”会如何重新撕.裂一段已经愈合的创伤。

而那一边,林庭深此刻正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周言将捐赠方案的反馈递给他时,他只是低头看了一眼便签上的落款:苏蔓宁工作室。

“她知道了!”周言说。

林庭深没有点头,也没有作声,只慢慢放下笔,揉了揉太阳穴。

“我本来不想让她知道!”

“你隐藏得那么辛苦,她怎么会不猜?”

“我不是为了她的谢意!”林庭深看着窗外的雨:“我是怕她会因为‘亏欠’而感到困扰!”

“她不欠我什么!”

“但我欠她太多!”

周言叹了口气:“你现在这个状态,真的要持续下去?”

“如果她这一辈子都不回头,你就一直这样?”

林庭深沉默了一会儿。

“我只是想做一个她不必记得的人,但如果哪一天她不小心想起我,不会因为痛而皱眉!”

“而是像翻到一本旧书时,看到一页被风折起的纸角—知道它存在,但不会再翻回去了!”

他没再说话,只低头把那份反馈单签字,然后交还给周言。

他签得很快,仿佛是在签一张再平常不过的快递收据,但那纸上的每一个字符,却都是他这些年来耗尽心血去争取的“靠近”。

不是情感的靠近。

是理念的靠近。

是愿望的靠近。

是他终于在她的光照不到的地方,为她继续点了一盏盏灯。

雨下了一整晚。

苏蔓宁回家的时候,鞋子湿了一半。

她没有撑伞,只是披了外套,一路沿着巷子走到她和母亲合住的小楼。

门前的桂花树叶子洗得发亮,屋檐下的风铃被雨水敲打得叮叮作响。

她推门进去,灯光亮着,母亲坐在客厅翻看杂志。

“怎么不打伞?”母亲皱眉:“你都不是小姑娘了!”

苏蔓宁脱了鞋,换上干拖鞋:“没事,雨不大!”

“下这么大叫不大?”

她走进厨房,泡了两杯茶,递给母亲一杯。

母亲接过,轻轻一哼。

“你最近在画些什么?”

“还在做对镜的延伸系列!”

“你那个……以前的老同学,现在都成了你画里影子的形状了吧?”

苏蔓宁没说话。

母亲抿了一口茶:“我不是劝你回头!”

“我是想说,人活一辈子,最怕不是恨,是你以为自己彻底放下了,结果有一天一个雨夜,就又把你打回原形!”

“你要记得,那个人不值得你再退一步!”

苏蔓宁的眼神没有波动,只是望向窗外:“我知道!”

“但他没逼我回头,他只是在往前走!”

“他不再带着我,也不再拽着我。

他只是走在我曾想走却没走完的那条路上!”

“而我知道,他是为了我才去的!”

母亲放下茶杯:“你这人哪,就是心太软!”

“我不软!”

“我只是不想再对错过的人太过刻薄!”

“有些人,错一次就够了!”

“但我愿意给他一个‘沉默的机会’!”

那夜,她重新提笔。

画的是一条公路,雨中有一辆车慢慢驶远,车灯在灰蒙蒙的天色下拉出一道温柔而清晰的红。

她没画车内的人。

只画了一行字,在角落:

【愿你走的每一步,都有人愿意在你不回头的路上,为你添一盏灯!】

几天后,《对镜·归线》发布会召开。

她在现场读了这段话,没有解释出处,也没有提到任何人名。

而林庭深,坐在会场外的某个休息区,透过落地窗望着台上的她,安静地将那句话记了下来。

那天他没有进去。

但在发布会结束的第二天,他亲自去找了那位荷兰策展人,递交了一份联合项目的提案:

【“交界之光”—以亚洲女性艺术创作者为核心的多语种巡展计划!】

落款是:L.T.S基金会。

他的追逐没有停止。

他的目光始终在她走过的那条路上。

而她,不再需要回头,也不再推开。

她已经走远。

他也终于学会,怎样一步一步,追着她的背影,在她已经不需要他的时光里,为她踏平那些她来不及顾及的未来。

而他,也在暗中观察着她的每一个举动。

时间匆匆,苏蔓宁回到了江城的老画室。

深秋时节,江城的风开始带着薄凉,一树一树的银杏逐渐泛黄。

苏蔓宁的画室窗前,桔梗已经凋谢,只剩下细瘦的枝茎,风一吹便晃得厉害。

她没有再换一盆新的花。

她说:“花不需要常开,枯了也好,落了也罢,四季有自己的顺序,我不必强求!”

程晚听她这么说时,没再多问。

她知道,这些话,说给花听,也说给她自己听。

也许也说给林庭深听。

这段时间,林庭深极少出现在明面上,新闻也开始渐渐淡去他的身影。

即使林氏集团依旧繁盛,依旧是江城上层最稳固的存在,但他本人,却像是选择了逐渐从“公众”这个词里剥离自己。

有人说他在投资新的教育产业,有人说他想把重心放到艺术文创领域,但不管怎么变,他的动作,始终围绕着一个隐秘的中心:苏蔓宁。

苏蔓宁知道。

她不是不敏.感的人,她甚至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男人的执拗与沉默,是怎样一点点深埋着、渗进她生活的每一个角落。

她打开画室邮箱时,常常会看到匿名捐赠的画具、教案册、奖学金支援文件,那些款项没有署名,但路径很熟。

她回绝过,也警告过。

可他从未解释,只悄悄地将名字撤去,将存在感降到最低,把自己藏在她可能看见的世界边缘。

“像是在等我自己发现!”她有一晚轻声对着窗外说:“也像是在逼我自己认清!”

她没有哭。

只是嗓子发紧。

那些年他没有给她的坚定,他正在用后半生一寸一寸补回。

可她,已经没办法再原路返回了。

《自我之名》的展览在冬初筹备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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