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展厅设在江城艺术馆最北侧的新展区,一栋独立玻璃穹顶建筑,空间通透得极致,适合她想要表达的“完整且孤立”的主题。
展览还未开始,业内便掀起热潮。
她的名字已经成了江城当代女性艺术的象征,尤其是在经历了曾经那样的舆论打击、婚姻破裂、公众羞辱之后还能如此重生,更让人将她视作一个“范本”。
可她自己知道,她不是范本。
她只是一个在废墟里拼命站起来的人,一个不愿意再为任何人低头的女人。
她筹备展览时异常冷静,不苛刻,但严谨。
每一块展板的位置、每一盏灯光的亮度、每一段文字的行距,都由她亲自盯着调试。
有一次学生问她:“苏老师,这么细的部分,观众可能不会注意到吧?”
她说:“那是他们的自由。
但我不能放过自己的心!”
筹展期间,有一封特殊的邮件匿名送到展馆前台。
信封里是一张未署名的照片。
照片里是她三年前那次最狼狈的展出,那时她刚刚经历丈夫出轨、风评崩塌,一夜之间从“艺术圈女神”跌落成笑柄。
那张照片拍得角度极差,她站在画前,脸色惨白,眼底青黑,画后空无一人。
照片背后,写了一行字:
【你从来不是被光照亮的人,你是光本身!】
苏蔓宁拿到信的那一刻,整个人静了半晌。
她知道那是谁写的。
笔迹不是林庭深的,他一向不写这种隐喻,但她看得出那种表达方式,是他身边的人帮他完成的。
她猜是周言。
那个从一开始便替他遮掩一切,又懂她的男人。
她没有回信。
却将照片收进了最后一个展厅的档案柜里,不标编号,不注明作者。
只让它成为这场展览里,唯一一件非公开却被默许的存在。
—
展览开幕当天,江城降温,风里甚至掺了些雪意。
苏蔓宁站在展馆门口,穿着黑色长风衣,外面套了灰白披肩,头发扎成一个低马尾,耳边垂着一对温润的珍珠耳环,是她母亲送的。
程晚站在她身边,轻声提醒她:“今天来的媒体很多!”
“没事!”
“还有……他来了!”
她没问是谁。
只是点点头。
她知道林庭深会来。
她也知道他不会进来。
果然,展览正式开始后,他始终站在外围的长廊尽头,目光从未真正落在她身上,只是看着一幅幅画—那是她这些年最隐秘的心事,是她一生里最锋利又最沉默的日记。
当他走到第三展厅,看见那张熟悉的旧报纸剪影和匿名照片时,忽然轻轻蹲下,缓缓抚了一下玻璃展示柜的边缘。
周言站在他身后,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她没有丢掉!”
林庭深没有说话。
只是很久很久之后,他站起身,看向展厅最深处那扇象征“出口”的拱门。
那里没有画,没有光,没有引导。
只有一行刻在水泥墙上的字:
【真正的归属,是你自己愿意站进去的世界!】
他忽然笑了,笑容很淡,很浅,眼眶却泛起了潮意。
“她……已经不需要我了!”
周言没有劝。
只是陪他站在那里,直到天色变暗,展馆灯一盏盏亮起,像整个世界都在替那句“你已经走出来了”发光。
林庭深转身,背影被灯光拉长,很瘦,很静,却没有退步。
他不是放弃。
他只是终于明白—
爱一个人到极致的方式,不是让她回来,而是让她自由。
哪怕她的自由里,再也没有你。
夜色沉落在江城的街巷之间,灯火从高楼倒映在湿.润的地砖上,一切像极了某个冬天过去后还未开春的日子,静得让人几乎忘了呼吸的声音。
苏蔓宁坐在画室的沙发上,披着毯子,手中握着一杯微凉的热牛奶。
窗外的风有些急,她没关窗,风一阵阵灌进来,将桌上的几张素描草稿吹得翩翩翻动。
她没去理会,眼神落在那张画了一半的画布上,恍然失神。
那是一幅她最近动笔的新作,不打算对外展示。
她也说不清那到底画的是谁,画的是哪一段记忆,只知道落笔那天,她脑海里只有一个画面—
林庭深在他们婚礼当天站在晨光里的模样。
西装是米白色的,衬得他那日格外年轻。
她穿着母亲帮她挑的婚纱,拖尾很长,一步一回头的走上红毯时,她看到他眼里分明是紧张的。
他笑着牵住她的手,那时候她以为,他们会牵到老去。
可后来—
后来,林庭深的手牵着另一个女人,照片里,别人的锁骨上也多了一朵她以为独属于她的玫瑰。
她曾因为一张截图在病房里整整昏迷一夜,醒来时母亲坐在床头,握着她的手,一遍一遍喊她的名字。
“蔓蔓,你不欠他的!”
“你醒醒,你不该为他哭!”
那时候她眼泪是干的,心却冷得像被雪埋了一整年。
而现在,她以为自己已经熬过了那片雪原。
可偏偏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在风吹得纸张轻响的时候,她又一次被那些回忆拽回去。
“妈,我是不是还在恨他?”她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很轻。
沙发对面,母亲正在翻看她学生的习作,听到这话顿住手:“不是恨!”
“是你还没学会放下疼!”
“疼久了不是恨,是你终于明白自己曾经是怎么撑过来的!”
苏蔓宁望向母亲,眼底泛着淡淡的红。
“你知道他最近做的那些事吗?”
母亲放下手中纸张,静静地道:“我知道一些。
程晚和我说了!”
“他没有停止!”
“是啊,他不会!”
“可我不会回头了!”她轻轻地说,像是重复一句老话,也像是说给自己听。
“我知道你不会!”母亲握住她的手,指节温暖:“所以你要更坚定地往前走!”
“不是为了谁!”
“是为了你自己!”
—
而此时的林庭深,在自家书房里坐了整整一夜。
桌上摊着三份不同的项目计划书,都是围绕青年女艺术家扶持、女性艺术空间发展、低龄美术教育公益的专项基金设想。
他每一页都亲自批注修改,连语言风格都特意改得不像自己—他怕她看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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