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没有变。
他只是终于明白了—
真正的爱,是你可以退出她的世界,却仍愿意为她守住一段光。
—
七月的最后一天,苏蔓宁在深夜时分,独自翻看画册。
画册最后一页,是她手绘的一行字:
【那年我将你画入眉间,如今我把你写进水里!】
【你不会再出现,但我会一直记得!】
她放下笔,将画册盖上,放入画室最深的那一格木柜里,锁上。
没有钥匙。
她在画柜顶角贴了一张便签,上面只有四个字:
“毋需开启!”
她终于将那段过往,藏好了。
真正意义上的,藏好了。
不是为了忘记。
是为了以后,不再被它左右。
夜风吹动窗纱,蝉鸣依旧,她靠着椅子,闭上眼,听着窗外风声和心跳声重叠,像是一场冗长故事的最后落句。
故事说完了。
画,也画完了。
而她,还在继续生活。
八月的江城,阳光炽.热,风像是从电炉中吹来,即使在清晨,空气也已带着粘滞的热度。
城市进入了漫长的盛夏时段,连街边卖冰粉的小摊都懒得大声吆喝,声音藏在树荫下,软软地浮着,像要被蒸化在这座熟透的城市里。
苏蔓宁的画室里仍旧安静。
空调调得不高,窗帘半掩着,光透进来一点点,落在地板上斑斑驳驳。
她靠着画架,正给学生批改习作,指尖一笔一笔地在纸上标注,语气温和,动作极慢。
她从不催促学生,只要他们画,她就愿意一直等。
忽然手机震了一下,是展馆秘书发来的消息—“宁光基金荣获年度城市青年美育贡献奖,请您确认是否代表领奖!”
她盯着那行字看了一会儿,没急着回复。
这个奖项,是“朝光”基金会与多个公益组织协作设立的,她并不是核心评审人,但她知道评选过程。
过去几年里:“朝光”的资金早已不再和林庭深挂钩,他退居幕后,将所有话语权交予项目团队,仅保留一票否决权,从未动用。
那种极致的自律和克制,有时让人敬佩,也让人心疼。
苏蔓宁起身倒水,手指滑过茶壶的陶盖,不知怎地就想起去年七夕。
那天,她刚从乡下采风回来,连夜赶画,又冷又倦,在画室沙发上迷糊睡着。
醒来时桌角多了一杯温热的姜茶,边上压着一张纸条:“昨晚风大,窗别忘了关!”
字迹不是林庭深的,却是周言的笔迹。
她知道是谁让他放下这句话的。
那时她没说什么,也没有追问,只在心里记了一笔。
她不接受补偿,也不接受温情,但她也从未否认,他用尽了他的方式,一直在她身边。
只是她不再回应而已。
现在回头看,那些沉默的时刻,竟像在她不知不觉中,把他们两人之间那根早已风干的弦拉直了些。
可她不愿让它再紧了。
一紧,必断。
她坐回桌前,回复了秘书:“我不领奖,请安排‘朝光’项目负责人代为出席!”
她没有再解释。
她知道这回答很林庭深。
而她,也终于懂了,适度的疏离,不是残忍,是保护。
—
与此同时,林庭深正在另一座城市调研。
他换了一台新手机,通讯录只保留了二十几个联系人,大部分是工作相关。
苏蔓宁的名字早已被他亲手删去。
但他记得号码。
他背得出每一个数字。
周言送资料进来时,他刚挂完一个电话。
“江城那边奖项确认了,你没有意见吧?”
林庭深点点头:“没有!”
“让陈明代表就好!”
周言迟疑了一下:“你真的不打算回去看一眼?她今年的新作你还没亲眼看过!”
“我看过!”林庭深淡声说:“官网上线的那天我就看了!”
“她画得更沉稳,也更清醒了!”
“她终于彻底长成了她自己!”
他顿了一下,声音低了几分:“我就不去了!”
“我在她的人生里,已经足够长了!”
“剩下的时间,她不需要再看见我了!”
周言没说话,只把资料放下,退出办公室。
门合上时,他看见林庭深独自站在窗前,背影修长,眼神却疲倦得仿佛撑了一整个季节。
窗外,是另一个城市的高楼林立,人来车往。
林庭深在这个城市没有过往,也没有她。
他像一个真正的旅人,提着一颗再也不会寄存的心,在风里,走得干干净净。
—
八月中旬,《未归·亦安》被选入江城城市艺术特展。
这是她第一次没有亲自送画,而是让学生代为安排。
画挂在展馆主厅东侧,灯光从上投下来,将那个人物的背影照得柔和又遥远。
前来观展的人络绎不绝,不乏曾经的业内老友。
有人站在画前,轻轻感叹:“苏蔓宁终于不再画伤口了!”
“这画没有愤怒,也没有期待!”
“只是安静地站着,像是在说:我终于可以放你走了!”
—
展览开幕第三天,林庭深悄悄来过。
没有人知道。
他穿得极低调,帽檐压低,站在画前看了许久,一动不动。
他看着那个背影,仿佛穿越整整一年,看见那年春末她在病房门口递给他那纸离婚协议的眼神—不哭、不吵、不抱怨,只一声“林庭深,我们就到这里了!”
他当时不懂她的平静。
现在,他懂了。
他从来都不是她生命里最重要的救赎。
她自己,就是自己的光。
他走出展厅时,天正下雨。
他站在门口没有撑伞,雨落在肩上,滴进眼里,有些涩,也有些咸。
他笑了。
然后转身,离开。
从此之后,他不会再走进她任何一场展。
不会再递出任何一张信。
不会再买任何一束花。
他终于决定,替她做最后一次成全。
她的人生,不该再有他。
—
而苏蔓宁,在接到展馆工作人员发来的展览影像资料时,忽然在其中一帧看见一个被雨水糊了镜头的男人背影。
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她盯着那一帧定格了许久,忽然低声问自己一句:
“如果当年我没爱你,会不会更容易原谅你?”
她没得到答案。
只是合上电脑,将那一帧截出打印,夹进了画室最厚的一本素描集里。
那一页,她什么都没写。
没有日期,没有落款,也没有注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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