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再说下去。
只是把那封邀请函轻轻压在画架底下,一页未翻。
—
夜深后,她仍旧睡得浅。
梦里再次回到了画展那天,她站在《未归·亦安》前,忽然听见身后有人低声唤她:“蔓蔓!”
她回头,是林庭深。
他穿得很简单,神情安静,站在人群之外看着她,眼里不再有痛苦,不再有挽留,只是那种极致的克制和深沉温柔。
她忽然就醒了,心口微微发紧。
她坐起身,打开床头灯,风还在吹,窗帘微动,像谁在门外轻轻叩门。
她走到窗边,窗外是整片沉睡的江城。
一点灯光从高楼某处漏下来,在雨后的空气里如一星火,落入她眼底。
她忽然想起一句话:“有些告别,是终生无声;有些爱,是沉默的灯!”
她站在那里很久,直到夜风透凉,才缓缓拉上窗帘。
—
第二日清晨,苏蔓宁去“朝光”画舍出席了一场内部评审会议。
那是她第一次再次踏进这个曾由林庭深亲手搭建的空间。
项目的执行人是她熟悉的老同事,会议流程一如既往地高效。
但在会议即将结束时,对方忽然提起:“林先生退居幕后后,只留下了一条规定—每年的九月中旬,必须保留一个展厅不对外开放!”
“你知道为什么吗?”
苏蔓宁沉默。
她当然知道。
那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
那个展厅原本是他们构思过的“纪念空间”,一半用于记录女性艺术发展史,一半用于收藏私人艺术档案。
他说过:“这是属于我们的时间!”
可现在,她站在那扇紧锁的展厅门前,门内没有光,也没有任何声音,只有她指尖划过把手的那一瞬,心中生出的一点微凉。
她没有进去。
也没有推门。
她只是站了一会儿,然后转身离开。
走廊的尽头,阳光透过整面的玻璃墙照下来,落在她肩上,仿佛轻轻按住了她的步伐。
她没有停。
—
那一夜,她重新打开那封伦敦的邀请函。
她把每一页都看了两遍,然后写下自己的回复。
【我接受邀请!】
【我将以《无归纪》系列为基础,带去新作《归界》组章!】
【感谢你们愿意聆听一个不再说爱的人讲述她如何在爱里成长!】
她签下名字,最后附上一句:
“归不是终点,是过程。
边界不是放弃,是自持!”
—
林庭深收到展览组的邮件,是在第二天午后。
他站在工作室的落地窗前,身后是刚铺完画布的半墙光影。
周言在一旁递给他咖啡:“她接受了伦敦邀请!”
他静静地“嗯”了一声,什么也没说。
良久,他问:“她……还好吗?”
周言顿了顿:“她很好!”
“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也比任何时候都安静!”
林庭深点点头。
他望着窗外,许久不动。
他知道,她终于要离开了—不再是离开江城,而是离开所有她曾与他相关的轨迹。
而他,终于无权再出现在她的任何一场旅途。
他低声说:“那很好!”
“她应该被世界看见!”
—
九月二十一日,她登上飞往伦敦的航班。
没有人送行,也没有人知晓她此刻心中是否翻起过波澜。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落地前,远远望见泰晤士河在城市的光影中缓缓流淌,像一条不曾断开的线,从过去,牵到未来。
她轻轻闭上眼。
想起林庭深的模样—不是离婚那天的他,不是追她那段时间的他,不是失落沉默的他。
而是那个在她最初画展前,坐在观众席最后一排,对着她满眼笑意,像一个世界最真诚观者的他。
她心里轻轻说了一句:
“谢谢你!”
不是感谢他曾来过。
而是感谢他终于离开。
她睁开眼,看向前方。
飞机落地,光亮一瞬。
她的人生,从此翻入下一个章节。
伦敦的秋天来得早,天色比江城阴得快许多,黄昏五点后便是绵绵暮色。
苏蔓宁住在泰晤士河南岸一处老宅改造的艺术公寓,离画展场馆不过十几分钟路程。
窗户是老式的木框结构,每晚风吹过时会轻轻响一声,如同有人在低低地敲门。
她搬进去那天,街对面一位年迈的邻居将一篮新鲜面包挂在门把上,并附上一张手写的便条:“听说你是来自东方的画家,欢迎你来到这片总是下雨的城市!”
她将那张纸贴在画架一侧。
窗外天光灰白,屋内暖色灯光安静地笼住木地板,她将带来的《无归纪》系列挂在房间一面空墙上,正中央空出一块,是为即将创作的新作留的空间。
那幅画她还未动笔,题目却早早定下—《归界》。
这个词她在飞机上写下,一开始只是心中微微浮现的两个字,但随着旅途远离江城、远离林庭深,远离所有可以回头的路,她越发确定:这两个字,是她心中最沉静也最固执的答案。
她没有回头。
也不想。
画展开幕前的几日,她去了几场当地艺术院校的分享会。
在某一场名为《边界与身份》的圆桌对谈上,一位英国女艺术家提出一个问题:“我们在谈‘独立’时,到底想从谁手里夺回什么?”
众人沉默了许久。
苏蔓宁轻声答道:“我们想从自己那儿,夺回曾经交出去的声音!”
“我们太容易在爱里交出自己的表达权,甚至主动变成对方喜欢的样子。
我们努力让自己更合适、温顺、体贴,结果却在一次次妥协中忘了自己是谁!”
“后来我明白,真正的独立不是反抗,而是确认。
确认我是我,与你无关!”
这段话在社交媒体上传开后,有无数人转载,有人赞叹她的清醒,有人质疑她的冷漠,还有人说:“你看她这么坚定,肯定也曾被狠狠伤过!”
她看到那条评论时,没有多想,只是在心里说了一句:“是的,但我已经不是那个会哭着求解释的人了!”
她在这座城市过得安静极了。
每天清晨七点起床,去附近面包店买一小块黄油面包和一杯手冲黑咖啡,回来后画画、写稿、处理策展资料。
午后会散步去画廊,再去泰晤士河边坐一会,直到晚霞慢慢褪色。
她开始梦见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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