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晚提前发来微信:“你那边什么时候回来?你那套新学生的作品展定了时间,就等你定名!”
她回复:“下月初!”
“展览名字叫《余声》!”
程晚问:“什么意思?”
她说:“是留给静默者的一句答复!”
飞机落地江城那天,风比她想象中要轻。
机场出口那条老道旁的梧桐叶已开始泛黄,阳光洒在地面上像斑驳的光斑。
她站在车窗前,望着熟悉的街景缓缓掠过,心头忽然升起一种久违的感触。
像回家。
可又不完全是“回”。
更像是,终于能以一个全新的自己,重新抵达那个曾经把自己埋进泥土里的地方。
她打开手机,看到置顶联系人已消失。
那一瞬她明白:
她与林庭深的故事,真的写到了最后一页。
没有剧烈起伏,没有歇斯底里,也没有重归于好。
就这么平平淡淡、无声无息地画下句点。
可她并不觉得遗憾。
有些人不是你记不住,而是你终于学会不再用他们,定义你自己。
苏蔓宁走进自己的画室,旧木箱还在角落,她轻轻擦去表面的灰尘,将新画册放了进去。
她没有锁。
她终于不需要“封存”谁了。
她只是知道,从今天起,这扇门她不再打开,是因为她有更远的路要走。
江城的秋天总是比北方晚一步。
苏蔓宁回来的那天,正赶上黄昏。
飞机降落时云层低垂,像极了临界落雨前的静默。
她坐在车里经过南隅大道时,街边的法国梧桐仍未彻底褪绿,只是叶子边缘泛起一点浅黄,风一吹,就像旧信纸的边角微卷。
她把车窗放下一点,让风掠过发梢,携带着熟悉的江水味道。
城市的脉络仍旧那样熟悉,连那家转角的小面馆门口,还站着一个穿白衬衫的少年,低头看手机的姿势让她恍惚间以为自己回到了三年前。
但风吹过她眼睫,她还是清醒地记起:很多人都已经换了模样。
她没有直接回画室,而是先去了母亲家。
母亲提前准备好了一桌饭菜,菜色简单,却几乎都是她小时候最爱吃的,莲藕排骨汤、清蒸鲈鱼、红烧冬瓜,还有她最熟悉的那碗糖水鸡蛋。
“你瘦了!”母亲第一句话不是问旅途,也不是问展览成绩,而是这句。
苏蔓宁笑了笑:“是光线的错!”
母亲没有追问。
她总是这样,不问她不愿说的,只用沉默守着那点母女间最微妙的边界。
饭后,她帮母亲洗碗,看着厨房墙上依旧贴着她读大学时寄回的那张明信片,上面写着:“妈,我会成为一个能靠自己画画活下去的人!”
那时的她写得铿锵,像是在宣告一场胜利。
现在的她站在水声里望着那行字,只觉得有些酸涩。
她不知道那算不算“活下去”。
但她至少还在画。
夜里,她留宿在母亲家,窗外秋虫声起,月色很淡,像是被秋风抹了一层雾。
她躺在旧房间的床上,翻着手机时看到一条未读的短信。
是周言发的。
【欢迎回来。
林总如今很少在城里,前阵子去了西北支教,说想换个环境静静!】
她盯着那行字看了许久,手指停在“已读”键上,最终没有回。
她早已不想知道他的行踪。
可他仍旧像一条她摆脱不了的线,在夜色里不声不响地拽着她的某一角。
—
次日清晨,她重新回到自己的画室。
门口的风铃还挂着,只是锈迹斑驳。
她推门进去时,光正好从窗帘缝里斜进来,照在她那张画桌上。
桌面被程晚收拾得极干净,连笔洗都换了新的。
她脱下外套,熟练地换上围裙,坐下,打开那本她一直未翻完的速写本。
笔还没落下,门铃响了。
她走过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是程晚,身后还提着一大袋早饭。
“你不回来也不吱声,我只能猜时间!”程晚将豆浆油条放在桌上:“你那边的展,好评如潮!”
“我知道!”苏蔓宁拆开油条,轻轻撕下一截:“网络比你快!”
“这次回来有什么安排吗?还打算继续闭关修炼?”
苏蔓宁摇头:“不闭了!”
“我想办个自由画展,不挂标题,也不写前言,观众愿意怎么走、怎么看,都随意!”
程晚挑眉:“随意?你会这么随意?”
“是随心,不是随便!”她咬了一口油条:“我终于能画一些,跟过去没关系的画了!”
程晚看着她,忽然有点动容。
她从没见过苏蔓宁这样清透过。
像是被岁月揉碎过一遍,再一笔一笔拼起来,虽然边角未必完好,却成了新的模样。
—
接下来的日子里,她着手筹备自由画展。
展名就叫《在途中》。
没有预设方向。
没有时间线。
她每日去画室的第一件事就是开窗,接一壶水,泡茶,坐着不动,直到自己想画。
有一天,她站在画布前,忽然画了一座雨中的小巷,巷尾是背对她的一个男人,他穿着藏蓝长风衣,撑着一把伞,伞下是一只斜斜靠着他脚边的狗。
她画完之后愣了很久。
她没想到自己会把他画出来。
但那一刻她也没有逃避。
她只是轻轻在角落落下一行字:
“那场雨太长,我们只能在途中各自等晴!”
她没有计划让这幅画展出。
但程晚看到后,执意要挂在展览最后一面墙上。
“作为结束的开始!”程晚说。
“你画的不是他!”
“是你心里那个从未回过头的自己!”
苏蔓宁没说话。
只是点头。
—
展览正式对外开放那天,恰逢江城入秋以来最清凉的一日。
风从展厅的门口吹进来,路人带着热茶走进木质地板铺成的走廊,每个人都脚步轻缓,像走进某段温柔的记忆里。
她没有出现在展厅中。
只坐在二楼的阳台,看着下方一个又一个观众在那幅雨中小巷前驻足,然后离开。
没有人知道画里的人是谁。
也没有人问。
只是在留言墙上,有一个女孩写下一句话:
“我曾在某个人身上试图找自己,最后发现,他只是我的一面镜子!”
苏蔓宁看着那行字,久久未动。
傍晚离场时,她走下展厅最后一级台阶,忽然被一个工作人员拦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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