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车里坐了很久,指尖轻轻着方向盘,直到视线尽头出现那熟悉的背影—
苏蔓宁一身长灰风衣,头发扎得很随意,正从一间画材店走出来,手里抱着一卷素纸和几个包装好的画框。
她低头结账的动作仍旧从容,每一个转身,每一抬眼,都像是他记忆里那一笔一画亲手描绘的轮廓。
她变了。
气质更静,眼神更冷,也更坚定。
可他还是一眼就认出她来了。
他下意识开门,却在推门一瞬停住。
他怕惊到她。
他跟在她车后,不远不近,看她将画材搬进画室,看她跟程晚打招呼,看她淡然接过学生递来的画册,仿佛这座城市里,早就没有了“林庭深”这个人。
他站在对街,一站就是一下午。
直到程晚发现了他。
“你真的……还不打算放过她?”
林庭深没说话。
他低头,指尖搓着掌心那道淡淡的旧疤痕,那是曾在山路上替她挡尖石时留下的伤,早已不痛,只剩下温度。
“我没想放过!”他声音低哑:“我只是想还清!”
“她给过我全部的自己,而我什么都没给她留下!”
程晚冷笑:“你现在留下她什么,除了回忆和阴影?”
“你们的故事,早就结束了!”
“你明白吗,林庭深,她不会回头了!”
“她现在的生活安静、干净、自在。
你若真有一分悔意,就该退场!”
林庭深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她有了她的世界!”
“那我就做她的背景!”
“她永远看不见我没关系,但她转身的时候,我想一直在她身后!”
程晚一时哑然,良久才吐出一句:“你疯了!”
“我早就疯了!”
—
从那天起,林庭深以一种极近固执的姿态,出现在苏蔓宁生活的缝隙中。
他不主动出现在她面前,不说一句话。
但她在清晨画室门口,总会看到一杯热豆浆,旁边是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纸条,上面只写一句:
【你最近画水墨偏重,注意手腕负荷!】
有时候是:
【昨日南风湿重,室内要通风!】
再后来是:
【你画的《秋桥》挂错了灯,偏影太重!】
她一开始不拆纸条,默默扔掉。
可慢慢地,那些字句变成了画室中最稳定的一件存在。
风吹来,纸条动一下,她就知道,他还在。
她没有说她恨他。
也没有说她等他。
可她始终不曾将那些字条贴上门锁外,也未曾吩咐程晚换锁。
—
十月底,苏蔓宁带着学生们前往青岩山写生。
是她每年秋天的例行安排,远离城市,带着最初学画的孩子们去寻找自然里的“光”。
她以为自己安排得足够妥帖。
可山路比往年陡,后山泥泞,一名学生不小心扭伤脚,众人一时慌乱。
那是他出现的第二次。
没人叫他,没人通知他。
可他就那么穿着雨衣,手中拿着简易担架,从山脚一步步爬上来,接过了那个孩子。
苏蔓宁站在雨里,撑着伞看他,目光冷却克制,像是看到一个陌生的旅人。
林庭深没说一句话,只轻轻抱起孩子:“别怕,老师在呢!”
那一刻,她看着他的侧脸,忽然觉得时光真是个诡异的东西。
它可以洗净一个人最初的狂傲,却洗不掉他心底那个从未变过的执念。
那天回程后,她在画室桌上放了一张纸。
上面写着—
【你再来一次,我就报警!】
第二天,豆浆还在。
但旁边没有纸条。
—
可他真的没有走。
他只是从明处转入暗中。
她展览需要的材料,他在后端悄悄提供;她的学生缺失资助,他匿名捐助;她的画册海外出版遇阻,他联系了伦敦那位老编辑。
他无处不在,却又始终隐身。
有人问他:“你到底图什么?”
林庭深笑了笑:“图她哪天回头,发现天还是亮的!”
“她不知道,我撑着伞在她身后站了多久!”
“但没关系,我愿意等!”
“等她哪怕只愿说一句:你可以走了!”
他知道,她不会再爱他。
可他也知道,有些人,就是用余生去偿还。
不是为换她回头。
是为了,他也终于能成为,一个不再辜负她的男人。
十一月的江城,空气愈发清冷,风裹着落叶刮过街巷,刮得行人衣角翻飞,也刮得那些早早结了霜的记忆,从人心深处翻出一角。
苏蔓宁的画室窗外,是一棵老梧桐,叶子几乎落尽,只有几片摇摇欲坠地挂在枝头,在风里兀自坚持。
她最近换了新的画风,脱离了“无归纪”时期惯用的灰调和线性构图,开始尝试明亮色块,混合拼贴和极简油彩。
色彩更跳跃,节奏更稀疏,看起来像脱胎换骨,实则只是将压抑埋进了另一种形式。
那天午后,她正在为《留声》系列调色,忽然手机屏幕亮起,是程晚的名字。
“他又来了!”
“你要不要避一避?”
苏蔓宁没有出声,只盯着颜料盘上那一抹被调得太浓的赭石,过了几秒才说:“让他等!”
“他不是已经很擅长这个了吗?”
程晚在那边沉默了两秒,说:“这次好像不太一样!”
苏蔓宁抬眼:“什么意思?”
“他带了一封信,说是……关于你父亲!”
—
林庭深站在画室楼下那家豆花摊旁,身上没湿,显然来之前避过一场骤雨。
他穿一件长灰色呢子大衣,神情冷静,手里捧着一个纸质牛皮信封,低头时,像极了某种即将低声告白的人。
苏蔓宁下楼时,他刚好抬起头,两人目光撞上的一瞬,空气仿佛凝住了。
他没有开口递信,只低声说:“能不能请你听我说完?”
“就这一次!”
“我说完就走!”
苏蔓宁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他,一双眼睛像被雾挡住,没有悲喜:“你不是早就走了吗?”
“走过一次,不代表不能回来!”他声音低哑:“尤其是我现在有东西,还给你!”
她盯着他看了几秒,转身回画室,没说一个字。
林庭深没有犹豫,跟了上去。
门关上时,他轻轻将信放在茶几上,站在原地,语气平缓,却带着从未有过的认真。
“这封信,是你父亲去世前留给我的!”
“我原本不打算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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