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封宇坐在大伯家的沙发上，盯着新手机发呆。屏幕光滑得像一面镜子，映出他憔悴的脸。
他觉得自己就是一滩烂泥，扶不上墙。六个月的牢狱生活，像一把锉刀，把他的自尊磨得粉碎。
他想起在看守所的日子，每晚听着铁门哐当的响声，狱友的冷笑，警察的审问，像一记记重锤，砸得他喘不过气。
他曾幻想出狱后能重新做人，可现在，他连迈出第一步的勇气都没有。
大伯走进客厅，看到他这副模样，叹了口气，坐到他身边：“小宇，别老钻牛角尖。你才二十二岁，人生还长着呢。谁没犯过错？大伯年轻时也干过蠢事，可不还是过来了？”
伯娘端来一杯热水，柔声说：“宇宇，你是咱们老封家的孩子，我们不嫌弃你，你也别嫌弃自己。慢慢来，总有出路的。”
封宇抬头，看着大伯和伯娘的眼神，那么温暖，像在告诉他，无论过去如何，未来还有希望。
可他的心却像被锁在深渊，挣不脱那份自卑。
他低声说：“大伯，伯娘，谢谢你们……可我真的不知道怎么面对。村里人肯定都在笑我，爸妈妹妹也因为我丢人，我连家都不敢回。我怕……怕我这辈子就完了。”
大伯皱眉，语气坚定：“胡说！摔一跤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爬起来。你现在觉得没脸，可脸面是自己挣的，不是别人给的。既然出来了那就从头开始。”
伯娘也点头：“宇宇，你还年轻，路还长。别怕别人说闲话，过好自己的日子，比什么都强。”
封宇低头，泪水滴在手背上，烫得他心头一颤。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以后。
他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想起十八岁那年，他高中毕业，带着一腔热血和对未来的憧憬，背上行囊离开村子，来到城里打工。
父母送他到村口，母亲红着眼叮嘱：“小宇，外面人心复杂，干活要踏实，别被人骗了。”
父亲拍拍他的肩，佝偻的背影在晨雾中显得格外瘦小，低声说：“好好干，咱家就靠你了。”封宇点点头，挥挥手，觉得自己像只飞出笼的鸟，迫不及待要闯荡世界。
他在城里一家小工厂找到份流水线工作，累得腰酸背痛，工资却少得可怜。
每天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出租屋，躺在硬板床上，他总觉得生活不该是这样。就在这时，他认识了张苟华，一个比他大五岁的工友，笑起来一脸真诚，眼睛里总带着几分精明。
张苟华第一次请封宇吃宵夜时，拍着他的肩，笑得豪爽：“宇少，看你这气度，仪表堂堂的，将来一定是身家过亿的大老板！到时候可别忘了兄弟啊！”
封宇被这话逗乐了，心头一热，觉得张苟华不像厂里那些冷漠的工友，像是真把他当回事。他端起啤酒杯，碰了碰：“华哥，你这话我爱听！放心，兄弟发达了，绝对带你一起飞！”
张苟华笑得更深，递给他一串烤羊肉：“哥年长你几岁，就把你当亲弟弟看。以后有啥不懂的，问我，我带你！”
封宇点点头，嘴里嚼着羊肉，觉得这城里的夜晚突然有了温度。他从没想过，一个刚认识不久的人，能让他觉得像家人。
没多久，张苟华开始教他“生意经”。
有次在厂里分发产品，张苟华拉他到角落，低声说：“这个产品你可以抬高价格卖，多出来的钱揣自己兜里。相信哥，哥把自己会的都教给你！”
封宇愣了愣，觉得有点不对，可看着张苟华真诚的眼神，他又觉得自己多心了。他点点头，试着按张苟华说的做，果然多赚了几十块。
那一刻，他对张苟华的信任像火苗，噌地窜起来。
从那以后，封宇把张苟华当成了人生导师。每次发工资，他都拉着张苟华去吃宵夜，点上啤酒、烤串，偶尔还去KTV吼两嗓子。
他还经常把张苟华带回家，母亲炒了几个好菜，父亲拿出一瓶珍藏的老酒，封宇笑着说：“华哥是我兄弟，待他得跟待我一样！”
张苟华笑得一脸憨厚，举杯敬酒：“叔，婶儿，小宇是我兄弟，我肯定对他好！”
可母亲却皱着眉，在张苟华走后，拉着封宇，劝道：“小宇，你要攒点钱，不能发了工资就吃喝玩乐。而且那张苟华看着不踏实，离他远点。”
他听后脸上露出不耐烦：“哎呀，你知道什么？我都跟你有代沟！华哥把我当兄弟，一心一意教我对我好，哪像你们，动不动说教我？你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还来说我！”
他摔下筷子，转身回屋，留下母亲站在厨房，眼神黯淡，叹了口气。
父亲站在门口，佝偻的背影在灯光下拉得老长，“小宇，你妈是为你好……”
可封宇头也没回，砰地关上门。他觉得父母老土，看不懂城里的路数，更不懂他和张苟华的“兄弟情”。
他躺在床上，脑子里全是张苟华的话：“宇少，你有大出息，跟着我干，保你发财！”他攥紧拳头，心想：总有一天，我要让你们看看，我封宇一定有出人头地那天！
他对张苟华的信任越来越深。开始跟着张苟华做些“小生意”，帮他发信息，拉客户，忙得不亦乐乎。
张苟华总拍着他的肩，笑眯眯地说：“小宇，你干得漂亮！这单成了，咱俩平分！”
封宇听着这话，心头暖洋洋的，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人生的方向。他甚至开始幻想，几年后自己开上豪车，住进大房子，带着张苟华一起风光。
可母亲的叹息和父亲的背影却像刺，偶尔扎进他的心。
他每次回家，母亲总会唠叨：“小宇，你那朋友不靠谱，别信他。”
封宇不耐烦地打断：“妈，你别说了！华哥对我好，比你们强多了，还有赶紧给我拿5000块钱，我还要请华哥吃饭呢，整天啰里啰嗦的，烦不烦呐你！”
母亲愣住，眼眶红了，默默转过身去。父亲站在院子里，低头抽着旱烟，佝偻的背影在夕阳下显得更加苍老。
封宇看了，心里一酸，却又倔强地别开眼，告诉自己：他们不懂，我选的路没错，我这是在提前投资自己，哪个大老板不请人吃饭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封宇和张苟华走得越来越近。他把工资的大半花在吃喝玩乐上，剩下的一点也投进张苟华说的“项目”里。
他觉得自己在向梦想靠近，挥手百万的日子即将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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